早一步坐在餐厅里的儿子凌夜,举手招了招。凌恩收拾起因为逃避现实而开始搞笑的幻想,默默叹了口气。
人家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他此刻却是「无奈岳父总得见儿『媳妇』」。
本来像自己这样未到四十不惑的年纪,就可以和未来的「儿媳妇」闲话家常,是件该令人欣慰的喜事,偏偏这位儿媳妇……是个和自己、和儿子都一样性别的带把儿、不折不扣的大男人!这下子谁还能高兴得起来呢?
要是有人在碰上这种场面时,还能呵呵微笑得像个宽容大量的「父亲」,凌恩绝对想和他握握手,顺便称赞对方那粗得可媲美越洋电缆的神经构造系统。
克劳顿一见到凌夜,便做了个让全场的人眼睛都暴出的动作──他握住凌夜的手,低头在他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亲爱的凌,过了一个礼拜,你的心意有没有改变呢?是否厌倦了你身旁那一脸醋意的家伙,想要重回我的怀抱呢?」
嘻嘻笑着,凌夜边抽回手,边摇摇头说:「你看起来也很好嘛,克劳顿。住在这间旅馆已经习惯了吗?」
「习惯你在说笑吗?这真是我住过最乏善可陈的旅馆了。」
「不知道是谁买下了这间乏善可陈的旅馆?」挑挑眉,慢吞吞地走到克劳顿身后,凌恩钉钉他说:「你应该认识吧,霍普先生?因为你天天都在镜子里见到他。」
「你看,你的父亲多过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这件事,让我想好好休息一下都不行,天天鞭策我要负起做老板的责任,比我老子还啰唆!」指指凌恩,克劳顿逮到机会抱怨道。
凌恩翻翻白眼。「堂堂一个大老板,博取一个十七岁孩子的同情要干么?你不要再丢人现眼了,快点坐下吧!」
由于凌夜与他的情人江尚楠已经比邻而坐,被迫坐在他们对面的凌恩又抢输克劳顿,逼得他不得不与「儿媳妇」四眼相对地用餐。一入席,对方便客气地拿起餐前雪利酒瓶。
『爸……我是说……凌伯父,请。』
『我之后还有工作,就不喝了。』很不给面子的,凌恩在对方倒了一半的酒之后,才缓慢地说。
手僵在半空中的江尚楠唇角抽搐着,笑得很勉强地说:『是吗?哈、哈,我真是粗心,都忘记这点了。那要改喝乌龙茶或是汽水吗?』举高手,一喊:『服务生,麻烦一下,这边!』
『我自己来就行,你不必忙。』又给对方一个软钉子碰。
似乎已经把所有勇气用罄,在凌恩三番两次的拒绝后,不再开口的江尚楠垂头丧气的(像透被踹了两脚,垂着耳朵、夹着尾巴的小狗狗),听着一旁的凌夜与克劳顿热烈的对话。
那感觉宛如一张小小的四方桌子,被无形地切割出一条赤道。赤道左边是热情的南太平洋,右边则是冰天雪地的北太平洋。
采取这样的态度,凌恩由衷对江尚楠感到抱歉,可是他打死也不会说出口的。明知恋爱这种事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责任并不完全在江尚楠身上,但论身分──学生与老师;论年纪──高中生与毕业出社会的成年人;论性别……反正,要他敞开胸怀地祝福他们,他实在办不到。
虽说时代潮流与爱情观点日渐开放,对任何事物都不该抱持偏见,凌恩亦非食古不化、顽固到死的硬汉,知道「性」取向不是他人能代为决定的,一切都是当事者自己的「喜好」,可是、可是……
总之,凌恩现在只有大叹三声无奈。
服务生送上了菜单,暂时打断旁边的热烈交谈,凌恩等大伙儿都点完菜后,切入主题说:『阿夜,你不会没事跑来找我吃饭吧?说吧,有什么事要找我谈的。』
凌夜耸耸肩。『可以等饭后再说吗?』
『是一件听了会让老爸我吃不下饭的事吗?那你就甭说了。』
凌夜嘟起嘴,遗传自母亲的漂亮黑瞳,骨溜溜地往江尚楠瞟了一瞟后,勉为其难地开口说:『我们打算搬出江家。』
『这是什么意思?』早在父子争吵的心结解开后,凌恩就一直叫凌夜搬回家住,可是儿子却迟迟未点头。『你要回我们家吗?』
『嗳,老爸,你怎么会听不懂呢?我是说,我们打算搬到外头,找间屋子一起住,也就是我打算和老师同居的意思啦!』凌夜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凌恩就担心这种事发生。『你、你……你还是个学生!还有你!江老师,为人师表的,怎么可以和学生同居传出去你们两个都会变成社会新闻的头条!』
『凌先生,我已经向学校请辞了!』江尚楠急切地说。『可是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找到下一份工作,是在一间专门出版教科书的出版社里,担任编撰的工作。这份工作的薪水还不错,可以供应我们两人的生活没问题。』
听到这里,凌恩大张的嘴重新合上,半晌后,开口道:『你们不是一时冲动的想法,对吧?听起来已经计划很久了。』
『谁教老师和家人同住,有很多地方都不方便啊!尤其是晚上……老师的家人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们,住在那儿很快乐没错,不过我和老师都很年轻,总是有压抑不住的时候。为了不让大家早上照面时尴尬,还是搬出来的好。』
凌夜笑嘻嘻地握住江尚楠的手说:『以后我们拥有了甜蜜的小窝,就不用再怕被人听见「那时候」的声音啦!』
『小夜!』江尚楠焦急地以眼神制止,红了红脸。
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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