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树林
柏树呼哧带喘地跑在热辣辣的太阳下,他本不会喘得这么厉害,部队里待了小半年,体能是很好的。可现在不是体能的问题,是心脏的问题,他自己都能听到扑通扑通的声音,大脑因此也不太具有思考的能力,他只想跑,拼命跑,快点儿跑,追上那个背影。
“秦木森——”柏树终于看到了他,他先是弯下腰,把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了两口气,继而更加快速地追过去,一拳打掉秦木森的眼镜。
饥肠辘辘的秦木森摔倒在地,爬起来后胸口又中了柏树一拳头。
“你干嘛不来找我!”柏树的眼睛和脸膛都浮着红晕,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源源不断地滚落。他的两片嘴唇哆嗦着吐出热气,鼻翼因为呼吸的急促在不停地收缩放大。他愤怒地推了秦木森一把,秦木森踉跄的向后退了两步,柏树又冲上前推他,一边推一边急躁地质问:
“你跑什么?你看到我跑什么!都他妈半年了你才来!来了你一句话不说光站在那儿看就够了吗?秦木森你他妈就是个孬种!怂货!”
秦木森也不答言,只微笑着看他,看得柏树渐渐平复了怒火,他才说:“树苗儿……我……”他又笑了下,“也不知道说什么,你挺好的就好。”
“你怎么知道我挺好的?”柏树冷眼看着他,“没有我你过得挺好吧?”
秦木森说不出话,柏树一刻不停的追问:“说话,没有我你过得好吗?”
秦木森终于笑不出来,低下头发出声叹息,“不太好。”
柏树得到些安慰,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他也不说话。
秦木森把他带到自己暂时落脚的小旅店里,房间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一台电视机,两个小伙子在里面勉强能转个身。这里的房费才十块钱一天,二楼,靠近火车站,小县城街道上拥挤的车流和人潮在夏日里散发出噪音和灰尘。
“你的烟呢?”柏树在床脚坐了会儿,想起这两天秦木森在对面抽烟的场景,忍不住也犯了烟瘾,像给犯人搜身似的在秦木森身上摸了个遍,摸到烟盒哆嗦着抽出根烟叼在嘴上。
两人相顾无言,大约半支烟的功夫后秦木森才问:“你回去以后,他们有打你吗?”
“没有,”柏树沉寂地低着头道,“我爷爷那天又没去,他们怕我爷爷知道了受不了,不敢在家里闹。后来我爸说要全家搬去市里,我爷爷起初死活不肯……嘁……”他冷笑了声,“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跟老爷子说的,第二天就搬了。你呢?你爸揍你揍得真狠!怎么下得去手?”
秦木森靠着窗户,眼睛一直没从柏树身上离开过,“听说你走以后我就去广州了,从老二那儿知道你的消息……就来看一眼。”
柏树抬头看他,秦木森的这个眼镜又报废了,见他背着光望着自己,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清楚。
柏树很想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这个问题他在这半年里想过无数回,觉得应该是,可又没信心能确定。他想秦木森如果是喜欢自己的,那两个人就一起走,随便到哪儿去;如果秦木森不喜欢自己,只是为了一点儿情义当初才拦下那个破摊子,那……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就那么欲言又止地看着秦木森,该问的问题没问出口,反倒是心慌意乱的转身面对他,
“咱俩私奔吧?”
秦木森先是愣了下,后又像长辈对待不成熟的小孩子擦掉柏树脸上的汗珠,
“部队呢?”
“不回去了。”柏树急急道。
“家里呢?”
“也没关系!”柏树拉住了他的手。
柏树苗儿真是敢想敢做。秦木森的脸上都是苦涩,接触以后才知道柏树苗儿是个没什么心眼儿的人,不考虑未来,什么都不考虑,只遵从他自己的内心。可是秦木森不是,他有太多顾虑,想要的太多,所以柏树苗儿说的没错,他就是个孬种。
秦木森的神色已经代替了他的回答,柏树一瞬间落寞下去,烟烧到了手指才烫到似的丢掉。他本想负气地离开,可半个月才放几个小时的假,这次走了又不知何时才能见面,因此呆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两人思绪纷乱,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一直到了要归队的时间柏树才站起来,
“你……”柏树想问他你什么时候走,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你不许走……行吗?”
秦木森抬眼看着他,柏树的脸在夕阳将退未退的光线下干净清秀,眼睛都变成了清澈的褐色,定定盯着他。
“我不走。”
秦木森说完这句话柏树就凑上前,额头轻轻抵住了他的肩膀,“我周二站岗。”
“嗯,”秦木森的脸贴在他的头顶,那里仍有汗水的潮湿和温热,“我到时去看你。”
秦木森把柏树送到离部队大门几米外的地方,夕阳只剩下一点余晖,苟延残喘地拖着要沉入黑夜的天光。他目送着柏树走远,只几步眼睛就看不清了,剩下一个渐渐缩小的黑影。
从那以后,每回柏树站岗时秦木森都会去陪他,不敢离得太近,就在岗亭斜对面的一个大石头上坐着,隔一条不太宽阔的马路遥遥相望。
有时柏树站岗时是深夜,这段路的路灯间隔很远,照不到秦木森经常坐的那块儿地,那里就会亮起烟蒂猩红的一点微光。柏树就知道他来了,烟蒂忽明忽暗的点亮他在黑夜里站岗的整个时段。无声的注视和陪伴让柏树感到心安的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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