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时说:“今日麻烦先生过来,实是我心中有些疑问。我时常不与外人打交道,对外面的事情总是不太了然,只是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胡先生极精明的人,能不能帮我理出个头绪来?”
他这话讲得云里雾里,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意思,难得的是胡先生竟然听到非常明白,立时就知道他是在问什么。胡先生对他也是一片挚诚之心,所以毫无顾忌,说:“确有一事我隐约听见,值得跟东家一提,想来东家是真的不知道了。前日吴少爷来了遂阳,自然是来看望东家的,可是在城外旧宅里不见人,就二话不说直接来齐家找了。听说与齐老板一番争执,很不愉快。”
第 63 章
若要转述这事的经过,的确只有胡先生所说的这三言两语,可当时的情形着实紧张。
吴明瞬那日一时激愤,负气离了遂阳,抑郁难言,简直要怀疑自己心底对杜雨时的那一番痴恋一文不值。回想自己经历的人生,二十八年的岁月历历在目,庸庸碌碌的生活,为了自己在家族中的那个位置日复一日地劳累奔波,习字读书、学做生意、取妻生子,每一件事情都是自己该当要做的,却没有哪一件事是自己真正渴望的。只有杜雨时,自从那年春天第一次结识了他,他就一直是自己心底最甜蜜的珍藏,与他一同度过的快乐时光就是自己平庸生活的最鲜亮的点缀。如果自己的这份感情是没有意义的,那么到底自己生命中的什么东西才是真正有意义的呢?炎热的夏日,心却冷得如数九寒冬。
他凡事一向都让着杜雨时,两人多年的交往从来没有争执,破天荒头一遭儿起了争执,偏偏是这么头痛的事情。虽然沮丧灰心,但他性格体贴温和,最初的愤怒稍稍平静得一些,就又开始担忧起杜雨时来。自己好端端的一个平常人,再怎么伤怀也是有限,可是杜雨时身体既弱眼睛又看不见,鬼迷心窍地非要跟齐逢润在一块儿,齐逢润要愚弄他真是不费吹灰之力。自己平日里将杜雨时当作瓷人儿一般的小心呵护,如今却落到了齐逢润手里,那感觉真不是一句“痛惜”就能形容。越是拖得久,他就越是揪心,度日如年。哪怕再见时杜雨时对自己不理不睬也好,哪怕再见时自己会更伤心也好,如果不再见,自己悬着的心就永远不能放下。
他千般思虑,万般考量,独独没有想到,再抽出空去遂阳时,那小院里已经空无一人。院门外落叶积了满地,显然不是一时出门,而是搬走了。吴明瞬一时震惊,只觉得心里突然破了一个大洞,那洞里充满了焦虑甚至疯狂,马上就要把自己完全吞噬。原来自己这么傻,傻到以为自己没有了杜雨时的陪伴也能安然活下去,可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他稍微转转心思,就猜到杜雨时大概是被齐逢润哄走了。当下什么都没来得及想,转身就往城里走。直奔到齐家门口,瞪着守门的家人说“我要见齐老板”。那家人认不得他,不过看他的衣饰就知道是不当惹的人,正发楞,追上来的吴家仆人赶紧解释自家主人的身份来意,那家人才进去给传了话。
齐逢润却像早料到他会过来,不慌不忙请他去正厅奉茶。吴明瞬风度尽失,也不落座,走到齐逢润面前,逼问说:“雨时在哪里?你到底做了什么?”
其实齐逢润对吴明瞬的厌恶甚至比吴明瞬的对他的憎恨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惜吴氏是金陵望族财雄势大,齐逢润在面子上无论如何都不能开罪吴明瞬。吴明瞬这日方寸大乱,行为极其无礼,齐逢润不是不想直接一顿老拳揍他出气,却不能真的这样做,而是嘻皮笑脸地说:“雨时跟我是什么关系吴四少大概早就知道了,我不也虚言瞒你,他的确搬到我家来了。”
第 64 章
吴明瞬果然受不得他这一激,勃然大怒,沉声说:“是他自己情愿搬来还是你强逼他的?”
齐逢润看到他那满面怒色,却是受用得很,怡然自得,笑说:“两个人之间的事,就算我费尽口舌想跟外人解释,外人也还是不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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