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衿目光一凝,那是,阿恽的坐骑。
他伸手捞住头顶垂下的一只竹条借力,离弦的箭一般前窜的身形霎时丢了疾行的去势,像是和朝前款摆的竹条融成一体了似的,羽毛般轻飘飘的摇摆,这等收放自如的绝妙轻功,几乎达到了一苇渡江的境界。
发狂的马匹从他身下的道路上狂奔而去,身后的黄土地上,留下一串深色的痕迹,从上一个拐角处一路延绵过来,山林里露水浸透草木散发出的清香下,掩不住一股很淡的异样气味,赵子衿熟稔此道,不用细嗅就知道,那是,血的甜腥味。
血腥味像是一道巨锤,在他极力克制的理智上,凿出一道豁,豁口处汹涌而出的,是澎湃的杀意。他觉得自己一边有些无法思考,戾气和忧惧像是拧成了剪刀,将他的冷静和思考剪成寸寸断藤,无法打出一道连贯的线索:谁给他报信,谁在阿恽马臀上扎了一刀,谁,想干什么?
另一边,他又觉得恶意的思绪像是开了窍的机括,咔哒咔哒转动起来,将他拖向恐惧的深渊,想到这些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胸膛里蹦了出来:阿恽的坐骑,被人一刀扎在了马臀上,那他人呢,是从马上摔了下来擦破了膝盖手肘,还是被人一剑,在身上穿出一个血淋漓的洞……
他脸色阴沉的像是结了寒冰,双眼通红的仿佛灌了鲜血,去势止的急,满头的白发散乱的拂到身前落下,乱七八糟的搭在肩头胸前,半垂着眼睑瞳仁却上翻着看前方的模样,使得他看起来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赵子衿试着安慰自己,一切都会没事,阿恽会完好无损的回到他身边,可他发现,他完全无法冷静,顾恽就是他的死穴,轻轻一戳,就会神智尽失。他怒极攻心,挂在竹枝上怪异的笑了两声,想着找到主凶,要让他求死不能,手腕一沉将竹条拉弯,随后整个人像是被弹了出去似的,瞬间又失去了踪迹。
一盏茶功夫后,赵子衿落在地上,凌乱的马蹄和脚印,显示着这里就是纸条里指的城北小竹林,可除了脚印,这里又再无其他,传信之人让寅时他来这里,不然阿恽就有性命之忧,现在他来了,这里却空无一人,不是很奇怪么?
赵子衿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凝神静气细听动静,可除了风声和虫鸟鸣叫,周围根本没有人的气息。他开始在原地走动,去观察地面上的脚印,夜色虽深,可山林的视野却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一轮弯月远挂天幕,洒下清透的银辉,赵子衿内力高深,目力更甚常人好几倍,故而此地视物对他来说,几乎恍如白昼。
城北大概是刚刚下过雨,路面上铺着一层枯萎的大片黄叶,夜里上头又结了一层露水,人走过,叶片上就清晰的印上许多脚印,都是从树林里无人踩踏的松软湿土上带出来的泥巴,记号一般昭示着,人群的来处和去向。
赵子衿蹲下身子,伸出手指在一大片梧桐叶上的大脚印上比了一下,脚尖朝北,他起身抬脚就往凌乱的泥巴脚印离去的方向奔去。
……
顾恽醒来的时候,只觉一股压抑的隐痛自后颈向躯体蔓延,疼痛并不十分尖锐,而是一种眩晕。
就像是耳边猛捶几声战鼓,震得头晕脑胀后仍自残留的闷堵欲吐,候鸟一般盘旋在脑海,久久无法消退,比尖锐的痛觉更让人无法忍受,因为痛极清醒,而这种晕,却让人思维软伏的如同抹不上墙的烂泥,理不出头绪来。
他醒了,却没有立刻睁开眼,眼皮上的朦朦亮光显示着这已是白昼,而身躯上的紧缚感和背后的犄角平整感则告诉他,他被人五花大绑后丢在了墙角,有脚步声走动,并且不止一人,说明这不会是一间堆积柴禾的逼仄柴房。
顾恽觉得,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一下昨晚在城北小道上,发生的事情,然后分析一下,自己目前所处的境遇。
昨晚,他,杜煦和许季陵三人,纵马行至小道竹林的时候,猛觉鼻腔扑进一股迷离香气,他几乎是瞬间就辨认出来,那是曼陀罗的气味,因为就在前天,他还在赵子衿的院子里闻过,不过那时嗅到的是曼陀罗本株,尚未添加其他药材,制成迷香或麻药。
顾恽当即捂住口鼻,指挥杜许二人也照做,可捂归捂,迷香终归是吸进去些许,他轻声嘀咕,让另二人和他驱马做三足鼎立之势。
话音刚落,路旁的竹林突然像是起了狂风似的窸窣作响,摇摆的幅度却又并不剧烈,紧接着道道黑影从天而降,四面八方的将三人围在中间,来人皆是清一色的麻衣短打布袋束腰装扮,面上蒙一层对叠成三角的黑色布巾,看起来像是山贼打扮。
只是这身量精壮,个头相当,齐整的如同地里拿刀横着掠过的韭菜窝,一点也不似四下集结的山贼团伙,高矮胖瘦各不相同。
顾恽暗自腹诽这是预谋而来的哪股势力,进退站队都如此训练有素,装扮也不尽善尽美一些,实在太不敬业,面上捂着口鼻,却是一脸镇定,没有先发制人的趋势。许季陵皱皱眉头,却也没说什么。
来人围住一刻,等来等去也不见中心三人发话,镇定的不像话,一人朝前踏出一步,看着像是打头的首领。只听这人道:“三位好气魄,既然没话想问,那就随我等走一趟吧。”
他抬手朝前一挥,包围的蒙面人就作势前窜,一副上来捉拿三人的架势。
杜煦连忙撤了捂嘴的手,加上另一只,伸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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