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大盛。
除了一开始发觉不对迅速逃离的几人,还有起初就守在灵堂院落外的,其余的人,都已经葬身火海。
陈卿正是最先逃离的人之一,他脸上也全是惊骇之色,避开熊熊烈火往外跑,脑中思绪紊乱,一抬头,只见墙上恰有两抹白色身影消失。
一抹是苍凉的素白。
另一个,则是全然的白,一如新雪,纤尘不染的白。
第2章 雪中行(二)
拟安城外四十里,有一渡口,名为桃源渡。
周楚泽醒过来的时候,小船已经驶出了渡口,远远可以望见岸边一排柳树覆了新雪。
“你醒了。”青年声音优雅悦耳,宛如玉石相击一般,说不出的勾人动听,“要不要来一杯?”
船不大,青年却已经架起了酒炉,悠哉温酒。
他眉目俊秀,姿态闲雅,身披一件雪白大氅,如一个冬日出游的富家少爷,兴致颇佳。
周楚泽没有出声,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青年,漆黑的眼珠罩着一层水色,眼神清澈,却又好像暗藏着某些意味。
而青年这副相貌,自然走到哪里都引人打量,很是习惯。他神色不变,只是悄悄收紧了握着酒杯的手指。
半晌后,周楚泽垂下浓密的睫毛,问道:“您是?”
青年道:“自然是你的恩公。”
周楚泽轻声道:“在下周楚泽,字亭越,拟安人士……还想请教恩公尊姓大名。”
青年望了他片刻,方才闲闲道:“叶逐尘,无字,域外人士。”说着,又向周任风举了举杯,“我这船上只有酒,没有水,美人若是不想渴死,还是饮上一杯吧,放心,薄酒不易醉。”
周楚泽之前中了一掌,虽不致命,却叫他当场吐血,必定伤得不轻。而现在胸口却只剩下一丝钝痛,好像淤血尽数被人揉开了一般。
“恩公为我疗了伤?”
“唔,是的。”青年目光斜斜一瞥,自成一种风情,调戏道,“美人的胸膛当真妙得很,偏生有个粗大的掌印覆着,岂不扫兴?”
周楚泽重新抬眼看了看叶逐尘,道:“多谢恩公。”
叶逐尘对上他的目光,只是气定神闲地淡淡一笑,又自顾自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而这边周楚泽一静下来,便又回想起了在周府灵堂的一幕幕。那一场大火,玉石俱焚,倒也保全父亲的尸体不受那帮人的侮辱,总算不差。
拟安虽然是他的家,可毕竟也是武林盟的地盘,陈卿那副样子,摆明了已经不把他当做侄儿,陆长亭又在父亲死后翻脸无情,过去那些与父亲交好的门派,如扶松剑派之流,现在看来也都无法相信。
拟安城他迟早要离开,这样走了,倒也好。
“恩公可知道……我叔父现在如何?”
“周元帅啊……”叶逐尘想了想,露出一个无害的俊美笑容,“不知道。”
周楚泽的心瞬间沉了下去,看来叔父当真已经在死在了天牢。就算现在不死,皇帝也绝对不可能放他出来。
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了可牵挂之人。
偏偏脑海里又一次不受控制地跳出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人端着药碗,坐在床榻边,几乎的叹息着说:“少爷,究竟该拿你怎么办?”
周楚泽觉得心里很冷,然而麻木着,却也不疼了。
妄信奸人,落得如此地步,是他活该。
叶逐尘几杯清酒下肚后,适时提醒一下这位周家的小公子,他还在自己的船上:“美人难道不想知道我们要去哪?”
周楚泽轻咳了一声,道:“请问是?”
叶逐尘略一皱眉,凑过身替他掖好了锦被的一角,毫不在意周楚泽一瞬的僵硬,自顾自道:“沿江而下,行三百里,可达天下四大湖之一,出岫湖。湖畔自然是那风光独秀的出岫山,群山之中,有一孤峰耸立,名为缚龙,便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缚龙峰?”
传说之地——据说缚龙峰乃是天下练武之圣地,非资质出众者绝不可见,非意志坚定者绝不可到,算得上是江湖中最令人神往的地方。
“当真有这样一个地方?”
叶逐尘扬唇一笑:“自然,正是峰主派我来寻你的。”
“峰主?”
“他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你既然是周任风之子,想必也不会对你太坏。”
“还不知道峰主与恩公是什么关系?”
“好说,正是家师。”
说完,又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周楚泽想起叶逐尘那巅峰造极的轻功,倒也不意外这个答案,只问:“那与家父又有什么关心?”
叶逐尘执着酒杯的手稍一停顿,微微歪了歪脑袋,笑着反问:“你可曾听过刀剑无双?”
周楚泽没有回答——对于天下第一刀的儿子来说,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而这江湖上,又有谁没有听过刀剑无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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