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肜面色一凝:“侍中?这是什么意思?”
“将军——欲效仿樊哙?”
朱肜拧眉不答,只是暗自将双手捏紧,一手扶着剑鞘,轻刮纹路。
“也难怪。”梁琛点点头,语调轻快:“将军想必还不知晓,方才在铜雀台之上,一伶人上谏陛下,陛下由此痛思过错,已下令还都,并自此再不狩猎,此刻,想必该在……回行宫的路上?”
朱肜手上失力,带着宝剑从腰间滑出,跌在地上,慌忙弯身,欲拾时碰到梁琛好心伸出的援手,轻握着那剑拾起,奉还回去。
朱肜看了他一眼,横眉夺剑旋身,揣着满怀急切的杀意,恨不得直接将剑飞投出去,落木此刻尚还守在屏风外,见他架势,忍不住横身拦在路中。。
“将军此刻再要斩什么妖孽恐怕师出无名吧!”
朱肜站住,提一口肺腑之气哽在喉头,握剑的右手收紧又放松,放松又收紧,而在他身后,梁琛便就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静静地等着他回过头来,横手一挥,站在自己身旁的羽林军得令,跑步传达下去,一众高大的暗影有序自正门、侧门散开去。
“侍中的意思,将军与赵侍郎忠勇、一心为上,所以有些事情,总容易弄不明白。”梁琛拢了双手入袖中:“这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朱肜侧身,宝剑横指内里:“我今既敢闯宫,便已不惧死,侍中若是顾惜我这一条性命,那大可不必,此刻我已遣散羽林军,剩我一人,也不值得何人小题大做,只当我以死忠君吧!”
“将军!”
空气里嗅到新鲜的血腥味道,殷红自剑尖向外弥漫开来,朱肜皱了眉头,眼盯着面前拦剑之人,低声怒吼道:“给我让开!”
起初不觉得痛,待过一段时间,额上开始渗出一层薄汗,落木清醒过来,也不知自己为何手握着剑尖,此刻不敢动弹,只能咬紧牙关。
“将军方才言重!”侧首,梁琛已然站在自己身边,小心翼翼将食指抵着剑身缓缓挪开:“将军忠勇,侍中早便说过,只是请将军试想,区区一人之力,能得多重?将军凭一腔热血,不计后果,细致思量,岂不是因小失大?且将军为陛下臣子,一言一行,俱受主之意,将军是要陷陛下于不义?还是要毁陛下英明?”
寂静。
落木握紧伤手。
“你是燕国人。”朱肜突然戏嘲道。
梁琛低目:“将军说笑,燕既亡,此刻,我是秦国人。”
“可他仍是燕国人。”朱肜向一剑指向屏风内。
“此刻,他也是秦国人。”
朱肜将剑磕磕撞撞归于鞘中,转而看向落木,步步前逼,直到凑近在他耳边:“龙兴,在东?在西?先生说过,自己从不言谎。”
从殿内因人大步走动而带起一阵烈风,直将门外的习习凉气挡了回去,层层纱幔随风而动,肃杀减去,更添诡秘。梁琛向前走了几步,手抚上门框,轻声向着殿内角落中积聚的宫人道:“今日殿中平和无事。”
慕容冲也不知道这突来的杀机究竟是如何散去的,坐以待毙、听凭命运的时刻不长,却浑似过去了自己整一段生命,殿中又恢复了平素白日里的寂静,动了动酸麻的手脚,想要爬出去见一见光明,却发现自己全然没了力气。
那个医官,也走了吗?
许久不见有人来寻他问他,倒也值得庆幸,慕容冲翻身仰面,烟目早已适应了黑暗,废了些功夫将手中的东西举起到了眼前,一只憨厚的小兽,傻愣愣的一颗大脑袋,当初生动勾绘的纹路被岁月拐去了,虽这么说,他其实对当初那些事,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只是从旁人口中当一个笑话来讲,说是他叫他护他,他便护了;他叫他来抓他,他却终究没有力气抓了。
讲得天花乱坠,仿佛真的一样,是真的吗?
到底慕容暐总是个记仇的人,始终不忘问他那小陶兽去了哪里,当初含糊着说记不得了,如今寻见了,还是记不得。
刺眼的光亮逼得他背过脸去,恍惚间还以为是什么人,直到耳后响起了声音:“躲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出来?”
酸涩漫如口鼻,如一场突来的洪水,怎么也挡不住,慕容冲使劲眨了眨眼,背着那声音不答话,只吸了吸鼻子,犹豫片刻终究翻过身去,向外面递去一手。
“越发胡闹。”苻坚皱了眉头,站起身,挥了挥手,由宋牙蹲下身子挽了长袖,将自己的手伸了进去,慕容冲抿唇不言语,只伸手捉住他的胳膊。
苻坚振臂,两侧宫人低眉顺目凑上前去,替他解去繁复的衣带装饰。侧目之间,刻意带着些审视的意味。
少年与平素并无二致,既不主动上前侍候,也没什么恭恭敬敬观摩学习的样子,不过到底不敢如过去主子一般仰躺在榻,只是静静地站立在远远的一侧,低头隐去眸中喜怒,淡淡地抿紧薄唇。
今日他的手上多了件陶做的小兽,看模样是有些年岁的东西,不然就是对待得不仔细,破破烂烂,一只眼睛给磨平了,仔细去看,竟还有些诡异。
“这是从哪里来的?”
慕容冲不答话,掩饰似的缓缓将小兽背去了身后,仿佛极不想叫人看见。
苻坚拧眉,似乎有些不悦,即使这近月以来慕容冲一直鲜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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