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昭阳殿留下血书,称……殿下曾几欲戕害王子。”
“是这样。”苟姝坐到了案前,语气依然起伏得平静,像只是在闲议家常,她今日似乎并不曾施妆粉,柳条似的细眉淡淡的,像两缕青烟,眼角再无往日浓艳的高吊,而是温和地平垂而下。
“陛下……是怎么说的?”
“陛下说……恐怕要委屈殿下了。”
苟姝沉默了下来,许久许久,直到窗外忽的起了大风,雨雪险些打灭了炉子,守窗的宫人将窗子合上,室内的空气便又沉寂了下来。
“那孩子最后,可是陛下赐死的?”
静谧之中,这问话显得突兀,回话的宫人一凛,小心地按下腰身答道:“回殿下……不甚清楚。”
苟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于说:“也好,也好,我也好……虔心地在宫中侍奉佛祖,以赎罪孽。”
桐生进入温室殿的时候,内里一股腾腾的热气,宛同夏日一般,火烧火燎地烤人,他走入内室,一下子几盏火炉子同时都在燃着,他的脚步顿了顿,继续向前走,到了榻前,从隆起的被褥之中微微传来属人的瑟缩与颤抖,才知道——原来他在这里。
桐生在榻前跪坐了下来,向王洛点点头,后者会意,率一众宫人退了下去。
“这屋子里真的有鬼。”慕容冲终于从被褥中钻了出来,突兀地便是这样一句。
“郎君出汗了。”
“先生告诉我,这世上有没有鬼?”慕容冲侧过脸来,目光中的的确确是恐惧之色,他看着桐生,眉头微微蹙起,急促地想要得知答案似的。
“郎君莫要胡思乱想。”桐生轻声地安慰他道。
“先生又拿这些话搪塞我。”慕容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地仰起头来,嗤笑了一声:“先生不是方士吗?您告诉我,为什么这些鬼怪总爱缠着我呢?他们是人变的,还是本来就是这幅模样?如果人死了就能变成鬼,那么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为什么?”
“郎君。”桐生捉住了他的手,紧紧地攥在掌中。
“先生只要告诉陛下,这温室殿里的确有鬼,之后我去求陛下,我们提早搬回宣室殿去。”慕容冲的声色有些颤抖,他的目光不知看向何处,又继续说道。
“郎君!”桐生的声色严正了一些,将他倏忽呵得浑身一凛。
慕容冲慢慢地回过头来,再度看向他,情绪似乎沉淀了下来,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之后几是每字都咬着舌头:“先生,我怕死。”
“郎君不会死。”桐生与他对视着,目光坚定不移。
“我有事情要与先生说。”慕容冲彻彻底底地镇定下来,他微微将身子前倾过去,贴着桐生的耳朵:“漪兰殿……张夫人……”
他停顿的空隙着实有些叫人等的不耐烦,桐生忍不住说:“郎君请说。”
“她——”一字出口,单单调调的,慕容冲突似想起了什么,蓦然又停了下来,没有再说下去,他缓缓地,又生生与之前的方士拉开了距离,脑袋沉沉的,靠在摞起的软枕上,咚地一声。
桐生眉头微皱,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算了。”慕容冲说,面色依是那一副漠然的模样,半分都不见方才那般的恐惧,声音却还是轻得像昆虫的翅,宛如哑了一般。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慢慢地呼了出来:“劳烦先生,跑这一趟了。”
“老夫人,您请。”
可足浑于温室殿的门前站住了脚,抬起头来,神色恍惚,匾额之上是高高弯起的檐角,曲曲折折的瓦楞参差着,每一缝隙都填满了皑皑的白雪,她顿有些迷茫了,甚至忘记了昨想过整晚的词词句句。
她方才路过了死沉沉的昭阳殿,王洛问她是否进去看看,她没有回答,长久的驻足之后,不知是因为心急还是心悸,她仓皇地离开了。
也不知这一趟入宫来,是该喜,还是该伤。
“老夫人。”王洛再次唤了她一声:“郎君就在殿里,正等着您呢。”
贵人慕容氏,因难忍丧子之痛,悲痛欲绝,悬梁而死,特恩其母兄入宫。
可足浑回过神来,定定地望着殿门,总算重新迈开了脚。
她为王洛领进来的时候,慕容冲险些认不出她来了。苍苍的白发占了半颗脑袋,面色枯黄而干瘦,她便远远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泪水慢慢盈上了眼眶,明明极力地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听不见她说出来。
她缓缓地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慕容冲愣了愣,说逃避也未免是太过于重视于她,不如说是不屑。他从案前站立起来,从她视线正中一闪而过。
可足浑的手颓然垂了下来。
这或许就叫报应吧,她想。
王洛夹在正中显然习以为常,他并不为难,只是又往前行了一步,站在她的面前,轻声道:“老夫人,请。”
慕容冲坐在窗前摆放的胡床上,手里接过宫人递来的苦药,搁在手里,眼眸垂下去,似乎在等着它凉透下来。
可足浑的动作该称得上是小心,就像是春天爬到树上去捕活鸟的孩子,悄悄地靠近过去,屏着气息,一丝声音都不发出,直到慕容冲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才像是得到了允准,坐到了他的身边去。
“郎君,药得趁热喝。”王洛在一旁站下来,说道。
慕容冲不说话,仍然轻轻摇晃着药碗,并无喝下去的意思。
“以前听你姐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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