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思远不由觉得好笑,但不由咳了两声,才让进屋的那人松了口:“你果真病得这样重?”
晋思远避开问题,收了让在手上的书册,指了床边上的椅子让那人坐下,等那人犹犹豫豫坐下,晋思远才开口说道:“劳烦书翰这么冷的天过来看我了。”
声音里夹杂着病怏的无力和沙哑,却如针刺在心上让听话的那人不好受,只能按事先想好的那样说道:“文学士让书翰探望晋大少的病情……送了长白山的人参过来给晋大少补补身子。”
晋思远嘴角漾起笑,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文弱,他自然不奢望田甜能看望他。天庆皇帝科举改革后,有识之士居之,全国收取谏言和治国良计。田甜的一条就皇帝颁布的税制改革提出的意见,让地方官为了自己功绩着想一级一级传了上去,加上田甜在今年秋时乡试成绩优异,就让内阁大学士文先生看上就招在了自己的麾下做了文职,好好培养。
田甜初得知这样的消息,甫是惊喜,而后一思就明白在这荣升的背后有人推了他一把,要不然他的那条小意见怎么可能通过层层机构往上传到了内阁大学士手中?一瞬间的喜悦被愧疚掩住,他知道他欠那个男人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那股傲气在接连落榜后被磨得丝毫不剩,只有假装不在意假装傲骨的空架子而已罢了。
还不清的永远还不清,亏欠的还是亏欠,与其带着愧疚在一起,不如把他推得远远的让别人照看他不是更好?田甜甚是卑微的抬头看着那个温柔的男人,却总在暗处将自己隐没。
“代我谢谢文学士的关怀,等晋某身子好了必会登门道谢。”
田甜看着搭在锦绣被面之上的白皙修长的手指,觉得自己面前的羸弱的人才是他真正的面目,明明没有那么坚强,高大挺拔的身姿却总给人独当一面的错觉,田甜有时想若是晋思远身上多了几分晋三少的执拗和霸道,或许懦弱的自己就会顺势被锁在他身边了吧?……可惜两个人对于感情对于自己的内心都是小心翼翼得太过于怯懦了,是将对方看得太重而没有办法靠近吗?
看着那白皙的手指出神,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晋思远提声说了一声“进来”,吴帐房手上拿着小包裹就进来了,见了起身和他行礼的田甜笑着问声好,道:“小田来了啊。”
田甜没想到吴先生会这样熟络地和他打招呼,想起以前对吴先生的无礼脸上不由带上了红晕,吴帐房拉开了包袱把红鸡蛋塞给了晋思远和田甜二人手中,笑道:“尝尝小敖的红鸡蛋。”
晋思远一愣,然后脸上满是惊喜和笑意,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孩子出世了?”
晋思远脸上神情的一切变化都落在了田甜眼中,彻骨的疼痛在体内蔓延浓郁,看着晋思远掀了被子就要起床去看孩子,吴先生在一边拦着,突然心生怯意,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再待下去。
“你们俩聊吧,我接着去送鸡蛋。”吴先生在晋思远胳膊上掐了一把,把晋思远按坐在床上,收拾了自己用来包红鸡蛋的帕子就笑吟吟地走了,临时还嘱托了田甜一句:“小田多陪大少聊会儿,这些天他一个人憋闷在屋里怕是心里身上都难受得紧。”
晋思远突然才见了面色苍白的田甜已经退到了桌几后面,才知道自己又是在无形伤了他,唉,原来彼此都不好过,彼此都在乎那个未出世的孩子,那么他的心里还是有他晋思远这个一身铜臭味的商人的一席之地的吧?
“陪我再说说话吧。”晋思远躺会了床上,看着田甜,田甜低头似乎隐忍着什么,半晌才重新坐回晋思远床边的椅子上,面无表情。
“……孩子的神龛我放在了城东的庙里,若是无事就去看看吧,孩子的事……”
“你……”田甜抬头愣愣地看着晋思远,眼底泛红,压抑了许久的泪就要夺眶而出,“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若是我不是那般自私……”
晋思远搂住田甜颤抖的肩头,轻轻喟叹了一声,“我一直再想是不是一切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对你执迷不悟……”
田甜把头搁在晋思远的肩头,晋思远轻抚着田甜的纤细的背,两个从来没有这样平和的相处过,一个不管不顾的想要接近,另一个总是防备着,最后是两败俱伤的头破血流。
“你瘦了……”
“我……”田甜听了话绷紧了身子,然后退出了晋思远的怀抱,晋思远不禁后悔自己还是太过于急躁了,田甜整整自己的衣裳,“我该回去了。”
“嗯,书翰好走,我就不送了。”刹那的相拥又是别离。
晋思远看着田甜犹犹豫豫地揣着两个鸡蛋出了门,嘴角勾起一浅浅笑,而后又被苦涩代替,床边还有吴先生留下来的两个染红的鸡蛋,放在方正雕花的黑色小桌上,沉淀静好的颜色。
“左岩,你说我要送什么去我侄子那呢?”晋大少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认真思索起来,他现在是带病的身子,不能传了病气给孩子,但是这给孩子的新生礼还是要的,“上次买回的金锁片还在吗?”
“爷,上回您得知三爷那屋有喜的时候已经差人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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