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初笑着摇了摇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对说书先生说:“你接着说。”
说书先生猛然回过神来,哑着嗓子嘟囔:“说……到哪儿了?”
蒋初放下茶杯,漫不经心地回答:“曹操大军压境。”
说书的连同听书的互相对望,一律稀里糊涂,曹操大军都压境好几回了,到底是压哪个“境”啊?
醒木一拍,说书先生闭着眼睛开始胡诌:“赤壁之上,浓雾漫江……”
茶烟缭绕,连周公瑾火烧赤壁都告一段落了,龙慕急得火烧眉毛,朝前跪行几步,一把抱住蒋初的膝盖,恨不得哭出来,“御史大人,您想嫖我就嫖吧,我绝不反抗。”
嫖?
一口吐沫呛进气管里,说书先生眼皮一阵狂烈地抽搐,抱着喉咙脸红脖子粗。
蒋初好笑又好气,拍拍龙慕的脸,低下头贴着龙慕的耳垂悄声呢喃:“我是龙王爷的女婿,多年来致力于寻找龙王爷的儿子,没有闲暇也没有兴趣去寻花问柳。”说完直起身,折扇一点说书先生,“你接着说,刚才说到诸葛亮妙计退敌。”
三五个听书的闲汉悄悄从椅子上挪下来,一点儿一点儿往外撤,徒留说书先生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心中仰天悲鸣:诸葛亮天天妙计退敌,到底退的是哪个“敌”啊!!左右瞟瞟,全撒丫子跑光了,估摸着谁也指望不上,只好醒木一拍,昧着良心口若悬河:“这个……深入苗蛮之地,打听得首脑乃孟获……”
这可好,诸葛亮火烧藤甲军烧得丢盔卸甲,龙慕也被烧得热汗直淌,蒋初却毫无起身的意思。
龙慕欲哭无泪,一头埋进蒋初的膝盖里……
“啪嗒”,醒木掉到地上,这姿势……这姿势……娘啊!光天化日之下啊!还要不要脸啊!说书先生惊恐万状,鼻息抽了两下,“咣当”一声,栽倒在地。
蒋初闻声抬起头来——周遭空空荡荡鸦雀无声。撑着龙慕的腋下扶起来,长叹一声,“体仁,你可知错了?”
“当然!当然!”龙慕赶紧点头如捣蒜。
“错在哪儿了?”
错就错在让你抓住把柄了!心中腹诽,却带着泫然欲泣的语气说:“御史大人,您说得对,与其负隅顽抗,还不如积极主动。从今而后,我保证天天主动追求您,肯定不劳烦您想辙逼着我主动。”
蒋初一愣,撑着额头忍俊不禁,“你呀……”牵起龙慕的手,“走吧,该吃午饭了,走得动吗?要我抱吗?”
龙慕扶着圈椅站起来,跪得时间太长,腿脚钻心钻肺地酸麻,他也不客气,直接往蒋初身上一歪。
蒋初搂着他的腰贴在自己身上,轻声说:“体仁,下午把征收苛捐杂税的公告撤销了吧。”
龙慕点头,“当然!当然!”刚说完,喉咙一哽,跟丢了魂似的往蒋初身上一挂,有气无力地哀叹:“没钱啊!没钱寸步难行啊!圣旨上的命令一个都没完成啊!”
“所以就搜刮民脂民膏?”
龙慕喉咙深处悄无声息地“嗤”了一声,偷偷瞟他一眼,“但凡此类庆典,不都是先搜刮再赏赐嘛,我做官之前被搜刮得还少了?”心中补了一句:你难道不知道?你一个青云直上的高官你能不知道?骗谁呢!
蒋初失笑,指腹在龙慕鼻尖上刮了刮,说:“刮和刮区别颇大,有时甚至有天壤之别,我刚才刮你的鼻尖,你觉得疼吗?”
龙慕茫茫然地眨了两下眼。
蒋初趁其不备,突然使劲在他鼻尖上刮了一下,疼得龙慕“啊”一声大叫,“你干什么?”
“很疼?”
“废话!你来试试!”
“你看,这就是区别。”
龙慕一愣,迟疑着说:“你是说……你是说,关键……在于掌握尺度?”
蒋初不置一词,持折扇挑开柳树枝,走上小石桥, “体仁,为官之道博大精深,多方牵制之下,就连圣上都无法做到为所欲为,何况你我?既然如此,不如竭尽所能做到上下周全,所谓‘上’,就是直属上司,所谓‘下’,就是万千百姓……”
“得了,你的意思是搜刮谁都不行?”
蒋初笑了起来,“不是还有‘中’嘛,你搜刮的对象。”
“啊?”龙慕身子一歪,目瞪口呆。
蒋初拦腰将他抱起来,鼻尖蹭蹭他的脸颊,“所谓‘中’,就是同僚、下属、巨商、富户、氏族之家……”
我也得敢搜刮他们呀!
走至桥尾,蒋初把他放在桥栏上,搂紧腰贴在自己胸膛上,轻声说:“他们腰缠万贯,搜刮一层,不至动摇其家族根基,只是颇费周章,需要绞尽脑汁。搜刮普通百姓甚是轻便,但是,体仁,你可曾想过,即使是富甲天下的扬州城,百姓依旧要为一日三餐而辛苦劳作,如若加重赋税,轻则衣食堪忧,重则伤筋动骨,朝不保夕之下最容易致使流民暴动,体仁,即使退一万步,你不为百姓着想,也要为自己的官声前程着想啊。”
龙慕居高临下注视着蒋初,面无表情。
蒋初抬头对他微微一笑。
轻风吹过,柳枝抚过额头,龙慕重重摸了把脸,“御史大人,我把告示撤了你是不是就不往京里参我了?”
蒋初唇角一弯,似笑非笑,抱着他的腰将龙慕从桥栏上拉下来,不置一词,率先朝前走去。
“喂!喂!”龙慕赶紧小跑着跟上,“你给句准话啊!”刚说完,纳过闷来,扯了扯嘴角,“知道了知道了,我一会儿把那五百多两碎银子全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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