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泛指了指眼前的空碗:“若我赢了,师兄就还请我吃一碗肉臊汤面罢。”
潘宾笑言:“也罢,看来你又要请我吃上一回了。”
虽然因为恩师的缘故,潘宾对这位小师弟多有照拂,但他心里委实没将把唐泛的话当回事。在他看来,唐泛初入官场,年纪又轻,哪里懂得这其中什么利害关系,只要不给他惹祸已经不错了。
至于自己老师对唐泛的赞语,潘宾更加不放在心上,他觉得老师在学问方面是大家,但在做官上着实不怎么样,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过去,官位竟然比当学生的还要低。
武安侯府长子猝死的事情很快上报,顺天府这边,潘宾没有采纳唐泛的意见继续追查下去,而是私底下与武安侯沟通一番之后,直接在结果上将郑诚认定为“脱阳急症骤发而死”,这样一来,当时在场的婢女阿林就难辞其咎了。
但最后如何判,并不是顺天府就能说了算,因为事涉武安侯府,武安侯自己肯定会去找皇帝,最后也肯定会由皇帝来定夺。
照理说阿林又没有直接杀人,就算真的勾引了郑诚,间接致他死去,顶了天也构不上死罪,充其量就是流放,但是一个单身女子被判流刑之后要受多大的罪,想想也知道,一路上未必能够或者到达目的地,更何况她得罪的是武安侯府,武安侯想要捏死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想都不必想,那简直易如反掌。
不管如何都好,潘宾这边算是撇清了责任。
但天不从人愿,潘宾越想大事化小,事情的发展反而就越与他的意愿背道而驰。
冥冥之中,注定今年将会是一个多事之年。
事情的起因倒退到两个月前,三月时,右副都御史陈钺上书请重开辽东马市,关于这件事,涉及朵颜三卫和明朝的老恩怨,说起来还得追溯到成祖永乐皇帝那时候去,如同老太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不提也罢。
只是朝中对这件事颇有争议,有些人认为朵颜三卫给脸不要脸,就该扼住他们的喉咙不松手,重开马市等于主动退让,以后朝廷颜面无存不说,还会让这些人得寸进尺,不过因为有汪直从旁支持,所以最后皇帝还是同意了陈钺的上疏,而且让陈钺前往巡抚辽东。
结果没过两个月,陈钺假称建州女真谋反,掩杀人头充作功劳呈报上去,引发辽东骚乱,被人举报揭发之后,皇帝自然要派人前往查明真相,顺便安抚那些被陈钺骚扰的边部,这时西厂厂公汪直主动请缨,说愿意为皇帝效劳。
想当然耳,汪直是为了立功抢功,不过这种事情很多人都干过,在大明政坛上屡见不鲜,比比皆是。
但兵部尚书余子俊偏偏站出来反对,认为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派一个熟谙兵事的人前往,才能快刀斩乱麻解决问题,言下之意,汪直这种外行,就别去凑热闹添麻烦了。
汪直当然大怒,他发现自己虽然得到皇帝的宠信,又建立了西厂,却还并没有一手遮天,朝中反对他的人还比比皆是。
正好这个时候,广西太平府,四川盐井卫接连发生地震,死伤惨重,汪直借口上天示警,帝君左右有奸人作祟,在皇帝面前抢先告状,先将余子俊的死党,兵部右侍郎马文升踢到辽东去,断了余子俊一条臂膀,又打着让御史监察地方赈灾,以免有人中饱私囊的名义,将替余子俊说话的几个言官都踢到地方去,彻底孤立余子俊。
这些朝廷中枢大佬们的角力,原本是与潘宾毫无关系的,但好巧不巧,武安侯府的命案恰逢其时,汪直便以此上奏皇帝,要求彻查到底,表示如有必要,西厂也可以加入协助调查,务必要还武安侯一个真相,另外,顺天府草草结案,却有敷衍之嫌,理当惩处。
这个消息传来,潘宾再也坐不住了,事情的发展,竟与他那位小师弟所言一模一样!
试想对方不过二十出头,虽说才华横溢,令老师也欣赏不已,收为弟子,可终究不过初出茅庐,刚入官场,之前潘宾没有将唐泛的话放在心上,也正因为如此,他觉得唐泛只是年轻人过于狂妄,不知利害,在那里胡乱指点江山罢了,谁知道时隔不久,那位师弟所说的话竟然一一应验,分毫不差。
反观自己,身为顺天府尹,正三品大员,也算是半只脚踏入中枢了,却依旧懵懂不知,看事情却还没有一个从六品小官来得清晰。
事已至此,他连忙将唐泛喊来,病急乱投医,以往拿捏着架子不喊师弟,现在也毫无心理障碍了,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末了道:“师弟,依你看,此事可还有挽回的余地?”
以潘宾的身份地位,得到消息的速度当然要比唐泛快得多,唐泛也不意外,脸上更没有炫耀之色,沉思片刻,道:“端看师兄想要如何做了。”
潘宾心说我还想如何做,我当然是想保住官位,不被追究啊!
他轻咳一声:“武安侯私下与我说,本欲将此案大事化小,但这次汪直来势汹汹,又素得陛下信任,只怕很难善了了,我被弹劾事小,说不得顺天府也得遭受牵连,你若有法子,不妨说一说。”
唐泛:“武安侯跟师兄都与汪直无冤无仇,郑诚的命案也跟他毫无关系,他不会平白无故地跟你们过不去,闹成这样,无非是他想借此立威,震慑朝臣罢了。”
潘宾苦着脸:“他立他的威,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余子俊,也没得罪过他!”
唐泛:“余尚书是前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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