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穿着日本人军服的矮胖子点头哈腰的站出来。
「叫他们继续唱。」
「是!」那矮胖子对台上大吼:「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给皇军表演?」
这时众人才看出来,原来这是个穿着日本军服的中国人!该死的汉奸!在场的每个人心里,大概都唾了一口。
没有音乐,没有人唱。
「你们傻愣着干嘛?刚才不是还唱得好好的吗?」胖子有点急了:「他妈的快接着唱!」
大家都冷冷地看着这胖子。没有人动。
胖子恼羞成怒,从怀里掏出一把小手枪:「妈的,你们不怕死?」
荒木光皱起眉头:「太难看了。」
矮胖子听了这话,更是一背微汗,大踏步冲上台,用枪指住柳儿的头:「唱啊,唱!」
说那时不害怕是假的,但当时,有另一种更强烈的感觉沸腾在柳儿的全身血液里,那就是愤怒。柳儿气得全身发抖,拚命地咬住下唇。
不唱!不唱!我就不唱!
胖子用力一挥,枪柄重重的击在柳儿头上,柳儿只觉得眼前黑了一黑,已经摔倒在台上。他捂着头,猛地抬眼,死死的瞪着那张牙舞爪的汉奸。此时生死已经完全置之度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你就算打死老子,老子今天也不唱!
台下的观众们,又是担心又是钦佩地望着台上那浓妆的旦角。在戏里,他扮演忠贞爱国的李香君,在戏外,也是一腔硬气的好汉子!台上的其他戏子们的眼底,激起一样的感动。柳儿的顽强沉默,唤起了在场所有有血性的中国人的同仇敌忾之心。
荒木光的嘴角却浮起一丝微笑。仿佛在欣赏一出好戏。
「妈的!」那翻译官怒骂一句:「还敢瞪老子,老子一枪毙了……」
「住手!」容雅猛地站起身的同时,还有一个声音也大呼出声。
容雅与那人对看一眼。
他是扮演杨文骢的钱老板,与容家一向交往不多,容雅听说过此人是个大性情的人,好赌,好嫖,喝了酒还会在家里打老婆。所以这一次,在义演的队伍中看到他,容雅本来还颇意外。
只见钱老板对着那胖翻译官一笑:「许老板不唱,我来唱。」说罢,也不要伴奏,深提了口气,昂然唱快板:「上坐文武众群僚。元旦节与贼个不祥兆,假装疯魔骂奸曹。」众人本正在惊疑不定,忽然听得这一句,都又是一怔。钱老板接下去唱道:「我把这蓝衫来脱掉,破衣褴衫摆摆摇。大着胆儿往上跑,帐下的儿郎闹吵吵。你二人不必呵呵笑,有辈古人听根苗……」
「你二人把话讲差了,休把虎子当狸猫。有朝一日时运到,拔剑要斩海底蛟。休道我白日梦颠倒,时来就要上青霄!」
「身上破衣俱脱掉,赤身露体逞英豪。怒气不息往上跑,你丞相降罪我承招,将身来往东廊道。」
唱到此处,所有人都早已明白,钱老板是借着唱词在痛骂这汉奸走狗──只恨手中没有杀人的刀。
钱老板在上海梨园沉浮二十多年,一直都半红不黑,直至今日,众人才猛然对他刮目相看,只觉得他一身铮铮铁骨,唱得慷慨激昂,众人听得热血沸腾,简直是自己平生所听过的最好的一段戏。最后那一句摇板:「──看奸贼把我怎开销!」
一个气势如虹的亮相,威武罗刹,怒目金刚。逼视狗汉奸,眦目欲裂。
台下有人轰然叫好!
又是一条汉子,古铜色绸衣,看起来家世颇丰,也是横惯了的人,早就对一帮日本兵,狗汉奸恨得牙痒,此时头一个大力拍手:「好!好──」
在日本兵的枪炮底下,吓傻的众人,似乎也才缓过神来,跟着那汉子,这里那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喝采声。
那汉奸翻译官愣在台上,一额的汗水,不知该如何是好。
「砰!」
只听见枪声一响。
那第一个拍手叫好的汉子应声倒地。一个小红点出现在他眉心,然后开始不断的涌出暗红的血来。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跟着又是一响。
「砰!」
台上的钱老板往后倒仰。
他的眉心,也多了一个猩红圆点。慢慢的有血从脑后延展开来。他至死也还圆睁着双眼。
两声枪响,震慑全场!
叫好的声音一个也没有了,又回复了一开始时的死寂。
只听得荒木光身边的副官赞道:「荒木少将好枪法。」
荒木光慢悠悠收了枪,笑道:「这就是中国的戏剧吗?光站在那儿傻唱有什么意思。到还是要真刀真枪的才有趣味。」
容雅咬紧了牙关,胸膛微微颤抖,白晢的手背紧握得青筋突起。荒木光满意的扫视了众人一眼,道:「我曾经听说,今天这里有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演出,名叫容雅,我是专登前来捧他的场的,请容先生站出来好吗?」
他说的日语,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翻译官傻愣在一旁。
荒木光面色微微一沉:「翻译官!」
翻译官如梦初醒:「对不起,荒木少将,对不起!」接着用中文大叫:「容雅!容雅站出来!」
柳儿全身发抖,望向容雅轻轻摇头。
大爷,不要啊,大爷──
容雅根本没有看他。
他的一双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台下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日本军官,慢慢的放了手中的琴,就像往日接受众人喝采一般走到台前:「容雅在此。」
荒木光悠然地坐在椅子上,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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