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却忽视了,力量发出的对象,仅仅是一只橡胶用网球而已,根本不可能承受那么强的力量。
粉身碎骨,就是其唯一可能的下场……
“呵呵,这该怎么算啊……”
突然,一直在旁静立观看的老爷子展嵩,发出了爽朗笑声,若无其事地慢慢踱步上前。
九州和阳鼎,展家和杨家,早已是暗流涌动,不言自明,然而,这位不知何故将杨开鼎这只可能的大炸药包请来家宴的展氏掌门人,对此却始终从容,仿佛浑然不知暗中汹涌。
球被击碎,按理是无法判断胜负,他却故意假作不知,仍然坚持发问。
杨开鼎看了一眼草坪,眼神猛地收缩如针,这球当时碎裂成粉,飘飘洒洒扑的满地都是,然而,这时候看起来,这些碎粉竟然都没有飘走,而是聚集于地,形成微微凸起的一撮,安静地……堆在边线上。
杨开鼎眼神只一颤,随即放松开来,哈哈大笑:“老爷子你请看,这球落在线内,当然,是我输了!”
一个“输”字出口,伴随一阵爽朗大笑,杨开鼎把球拍往地上一掷,转身就走。
球场内外很安静。
杨开鼎认输,似乎合情合理,五盘三胜制,辉夜方面已经胜了两局,这又是最后一盘的最后一分,如果因为球碎了,杨开鼎就否认已输的事实,只会让人感到小家子气。
然而,他主动认输,却也没能让展家人感到“荣辱”之战定输赢以后的畅快淋漓……
总之是极奇怪的一种情绪,悄悄滋生。
展炎扬一直陪着他的父亲在观战,展深石从起初的心不在焉,到随着胜负即将分出而紧张不已。
陡然间,结果已出,输赢成败已定。
他的神色,却大大不安,乃至燥动起来。
仿佛是杨开鼎对输赢的坦然,反而刺激到了他。
“该死的!该死的!”他嘴里嘟囔,声音不算响亮,但在他旁边的展炎扬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
“爸爸。”展炎扬微笑着,牢牢握住父亲的手,低声说,“您看,咱们不是赢了么,爸爸,我向你保证,以后每一件事情,我都会让对方明明是输得不服气,但还是无话可说!”
展深石嘴巴翕动,双目无神,看着儿子。
陡然间,展深石呆滞的脸上,忽然浮出一个明确笑容:“每件事……都要让他输得明明不服气,却无话可说。儿子,我的好儿子!我看好你,你能做到,你一定能做到!我有你,儿子,我就放心了,放心了!”
这些话,公开讲,好似不太合适。展嵩微微沉着脸,目视走上前来的程锦初,道:“你二哥身体不好,不宜长在外,扶他回去吧。”
展深石对任何人反映都极迟钝,偏是听见了这句话,回过头来,向父亲定定地望了三秒钟。
辉夜心头突的一跳,不知怎的,她觉得儿子望向父亲的这目光,充满了怨毒、痛恨、无法谅解。
展嵩显然非常清楚儿子会对他什么态度,当他说出那句话时,早已回身便走。
程锦初无奈,扬起笑脸,柔声说:“二哥乖,我们回去吧。”同时,递了个眼色给一边几个仆人。
展深石的手猛然一抽,展炎扬一个不防备,被他抽了出去,展深石笑道:“好妹妹,你做咱爸的跟屁虫,做了半辈子了,累不累啊?我劝你,才是应该歇歇了。”
他拍了拍陡然间变得呆若木鸡的亲妹妹的肩膀:“回去吧,是该休息了,你说对不对?”
话毕,他转身走了。
并非向着大宅方向,而是朝着海滨。展深石情绪常常失控,所以在那里附近一个绝对清幽的地方,给他另外建造了一所屋子。
辉夜默然看完这场暗涛汹涌的戏,低声问身边的人:“这样的结果,你满意吗?”
她问的是方重旖,她不清楚方、杨之间的矛盾,然而,她没忘了这场球一开始就被方重旖定性为“荣辱之战”,显然,那是他的“荣辱”,那么对于这场结束得让无论是胜方还是败方都感到有些啼笑皆非的球赛,他是怎么看的呢?
久久没有听见方重旖回答。
一抬头,却见后者注视着杨开鼎离去的方向,目光含笑,意味深长,淡淡笑着回答:
“比赛,才刚刚开始呢。”
蔚蓝的眼睛,慢慢眯起来,仿佛有些危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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