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聪枝伸手从包里拿出那个钢笔盒子,问道:“这笔多少钱?”
“5000多。”
“骗鬼呢?”颜聪枝瞪了他一眼:“这笔,够你四年的生活费了吧?”
苏小虔低头看着地上的叶子,快速计算了一下,好像是,然后闷闷地说:“反正钱是白来的,花了,我开心。”
“怎么是白来的?大风刮来的?”
“我对钱没那么敏感,没钱就少花,有钱就多花。什么日子都能过,也没那么多要求。”
颜聪枝长虚了口气,酝酿好久,说道:“永夜,你聪明,勤奋,认真,我从没见过比你厉害优秀的人,你以后可以出国,前途无量。”
苏小虔听到这句,眉毛微微皱了皱,扭头看着他,见初冬温暖的阳光下,颜聪枝脸上的细小绒毛毫发毕现,像个天使,却说着让他如坠地狱的话:“我除了打游戏,也不会什么,配不上你。”
玲珑通透的苏小虔立刻明白了他的话,像被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刺骨的冰水,凉个彻底,下意识地说:“你,知道了?”
颜聪枝低着头,缓缓地说:“上次你发烧,我去看你,你在床上对我说‘阿骨,你别走’,那时候我就隐约猜到了。”
这一句像晴空霹雳,将苏小虔惊得目瞪口呆。
那,那不是做梦么?难道不是?是烧糊涂了见了他真的说的?
转而再想,苏小虔的血液都要沸腾了起来:“所以你明知道我喜欢你,明明要拒绝我,还不早说,还对我好?带我看什么星空,和我越走越近,看我笑话?”他脸上苦笑,眼角已经红的滴血,斜眼瞥着颜聪枝。自己这几个月以来,虽没有特意表现什么,但其实自己早已是个台上衣不裹体的小丑!想到这苏小虔心里撕心裂肺地疼。
“我,我没看你笑话”颜聪枝有点着急,还要说下去被苏小虔打断。
“那就是,你对别人也是这样?”苏小虔这句说完,语气已是哽咽难耐。
“不是的”
“那你什么意思?”
“我接受不了自己是个gay。”颜聪枝的声音有点沙哑,“对不起”
苏小虔听到这句,忽然轻松了:“我明白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苏小虔拿过颜聪枝手里的袋子:“这笔还给我吧。”
说完他起身要走,又扭回头说:“我是想出国的,要准备考托考g了,以后可能没那么多时间打游戏了。”停了停,又说,“我其实,没想跟你说的,怕你为难。”说完苏小虔跑进了图书馆,一路上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滑,忍着进了图书馆才抬手擦掉。
颜聪枝望着他的背影,终究没有勇气喊住他。
时间又变的要熬了。苏小虔等到十点半图书馆赶人才出来,然后带着耳机在操场上跑步,等11点熄灯回了宿舍。
一天在外面手机没电关了机,苏小虔放到桌子上充电,自己爬上去看了很久红宝书,脑仁疼得厉害。
夜里苏小虔睡得不踏实,恍惚中听到宿舍的座机在响。“铃,铃”的声音在静得可怕的夜里显得尤其恼人。
苏小虔本来就睡得不好,第一个听到了铃声,像大多数人一样第一反应是想骂人。然而他随即想到自己今天手机关机了,平时都不会。所以一下子这铃声变得恐怖起来。
他硬着头皮起身,下床,到了小客厅,怀着待审的心情拿起电话。
“小虔,你听我说,别着急。”果然是妈妈,苏小虔听着母亲说话,第六感同时在工作,一种不好预感弥漫开来。
电话里传来的母亲的声音,说不上太焦急,因为这声音里的一切让人害怕的音色都被母亲故作镇定的掩饰掉了,所以反而听起来让苏小虔有更坏的联想。
“你爸在做手术,你舅舅去接你了,等一会儿他就到。”
苏小虔听完,什么也没问,只说了个:“哦。”
“你别着急啊。”
“嗯。”
“那我挂了。”
“嗯。”
其实是很奇怪的对话,但母子二人心照不宣的谁也没多说。
父亲心脏不好,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去医院查过,也没查出什么。但他会偶尔心口疼。苏小虔知道一定是父亲的心脏出问题了。
他走到自己桌子前,扭开了台灯。漆黑静谧的屋子里,只有一角白色光亮,和苏小虔像擂鼓一样的心跳声。
其实在那一刻,苏小虔觉得只有十分之一的可能性父亲是在做手术,说不上为什么,他就是知道只有这么点希望。
他把手机打开。没多一会儿,舅舅的电话就到了,已经开车到了宿舍楼下。苏小虔拿了必要的东西,下楼见到了停在路边的车。舅舅站在车傍边抽着烟,烟头上面那点红色光亮在黑夜里忽明忽暗。
苏小虔走过去,舅舅看到他,说了句“上车吧”。
进了车,气氛压抑,苏小虔沉着脸坐在副驾上。很久之后舅舅问了句:“最近忙吗?”
“还行。”
之后仍是无休止的沉默。
很多年以后,苏小虔再回忆这个时候,发现其实舅舅的沉默已经昭示了真实情况。因为舅舅不知道母亲跟他怎么说的。如果真是做手术,他一定会开口说情况的,什么也没说,就是不会再有希望了。父亲,已经死了。
可那会儿的苏小虔脑子不好使了,觉得这希望应该还能有那么百分之一。他没开口问舅舅,因为反正一会儿到了医院就会知道结果。
夜里路上没车,车很快开到了一所离家较近的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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