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该死。
楚襄脑子里想着陈年旧案,嘴里说的话却是浑然无关:“那你喜欢吃什么?”
“我也喜欢吃小鱼干,不过娘说妹妹正在长身体,我就都让给她了。”
岳凌兮兀自沉浸在回忆里,楚襄却没有再接话,因为他明白,即便她再贪恋那份美好,她也不可能再尝到母亲做的菜,她的妹妹也不可能再长大。
一切都回不去了。
漫长的沉默中,小二将菜端到了两人面前。
“二位客官,请慢用。”
岳凌兮在碗碟与桌台的碰撞声中回了神,一眼扫过去却蓦地僵在了当场,她都点了些什么东西?一碗阳春面,一盅蘑菇汤,还有半碟蜜汁麻花,全是素的,连肉沫都没有!
偏偏对面的楚襄已经开始动筷子了,先试了面条,然后拨出一小碗给她,还道:“这个味道挺清淡,你也试一试。”
她吃了一口,只觉寡淡无味,不知他这种吃惯了辛辣口味的人是如何忍受的。
“您别吃了。”岳凌兮将碗夺过来,神态颇窘,“阳春白雪不是一首高雅的乐曲么?怎么成了面条加豆腐……”
“楚国的食肆近几年来都热衷于把菜名取得文雅,阳春白雪已经算是浅显的了,等到了王都还有更匪夷所思的。”楚襄见她抱着碗不放,薄唇微微勾起,转手又夹了一筷子麻花给她,“这个点得不错,是这里的特色小食。”
岳凌兮本来已经对自己点的菜不抱任何希望了,经他一说,便揣着试试看的心态尝了一口,谁知那麻花喷香酥脆,上面裹着的饴糖亦是甜而不腻,在舌尖层层化开,犹如饮蜜。
确实不错。
即便对甜的东西没什么抵抗力,岳凌兮却十分有节制,只吃了一块就不再动筷,反而好奇地看向楚襄:“您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少时经常随舅父到边关历练,曾经在这住过小半个月。”楚襄淡淡道。
怪不得他没有半点儿皇亲贵族的骄纵之气,吃起这些平民食物也甘之如饴,原来是自小就离家历练的缘故。
岳凌兮如此想着,又替自己和楚襄分别盛了一碗汤,然后垂下头默默地啜饮着。
饭后,整个客栈变得空旷起来,他们一行人赶了半天的路,都准备休去息一下好养足精神,楚襄也不例外,岂料刚进房间就发现岳凌兮要出门,他脚步一顿,下意识伸手拦住了她。
“做什么去?”
“去城南的书铺买辞典。”
说来也不赶巧,这一路上经过的都是小镇子,买辞典的事就这么耽搁下来了,今天算是正儿八经地进了次城,她得趁此机会去书铺看一看,免得楚襄隔三差五地考校她,她再像今天那样闹笑话……
楚襄只瞟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多说,只问道:“带银子了吗?我与你说的可还记得?”
岳凌兮甚是乖觉:“带了,我记得的,楚国一两银子兑七百七十钱,而非西夷的一千钱。”
楚襄满意地摆摆手:“去吧,早点回。”
“嗯。”岳凌兮轻轻点头,旋即转身出门。
不过一个孩子是不会犯下滔天罪行的,她当时应该是被族中之人所牵连才落得漂泊异乡,如果刑法改革得早一些或许不会是今天这样,罢了,木已成舟,多想无益。
不过话说回来,她如今只怕没有族人在世了,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混在难民的队伍里,费尽心思想要回到楚国?
想到这,楚襄脑海中似有微光闪过,忽然就记起那个跟在她身旁的小男孩了,于是他把匕首撤离三寸,继续用夷语问道:“那个男孩是你弟弟?”
岳凌兮摇摇头,语调都不带转弯:“我不认识他。”
那在战场上的时候她使劲把男孩往他那边推是什么意思?楚襄眸光一细,紧紧攫住那张平静如昔的脸,并再次问道:“那你为何会跟他一起逃出来?”
“离开蒙城的时候在路上捡的。”
楚襄闻言一噎,过了半天才冷哼道:“这会儿倒答得快,方才不是装哑巴装得挺来劲?”
“我不会楚语,并不是要故意欺骗你。”
岳凌兮掀起长睫,眸中一片水色淋漓,宛如被大雨洗过的天空,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楚襄低头看着她,锐利的目光仿佛直探内心深处,让她的灵魂无所遁形。
不会楚语是真,并非隐瞒也是真,但按照律法,以她的身份这辈子都不能再踏进楚国半步。
“为何要回楚国?”楚襄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有位姐姐在那里。”岳凌兮轻垂螓首,冰冷的刀刃映出一张稍显黯淡的脸,“我已经三个月没有收到她的信了。”
听她的语气这个姐姐应该跟她没有血缘关系,否则也不可能进入楚国,鉴于他们现在尚处于危险之中,楚襄没有再细问下去,反手把刀一收,道:“先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岳凌兮明白刚才那些人很有可能会去而复返,确实不能再耽搁下去,于是转身回到屋里取了莓果来,边走边对楚襄说:“既然要赶夜路,先拿这个垫垫吧。”
她可没忘记,刚才他辛辛苦苦打来的野味全部贡献给西夷士兵了,现在想必饿得慌。
楚襄瞟了眼她手里为数不多的果子,道:“不必了,你自己吃吧。”
岳凌兮神色微滞,默默地把果子放回兜里,不做声了。
战场上他奋不顾身地来救她是出于对难民的责任心,水中任由她去解束带是出于信任,如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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