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是初秋,皇帝便已经穿上厚厚的冬装。谨身殿里,他一个人坐在高高的椅子中,百无聊赖地偷偷看着窗外。身边站着两个十岁上下的小内官,原是一胞兄弟,皇帝硬是求着母后派到自己身边。
“慎郡王觐见。”门口的掌事太监郭兴报了声,李成乾穿着身素色的袍子进来,也是个半大的孩子。皇帝先是欣喜不已,随即像是想起什么,摆正了身姿,小脸硬生生做出严肃的表情,可话一出口,就漏了馅儿:“哥哥,你总算来了。”
一旁的张昌松摇摇头,训道:“皇上,为帝王者,应重威仪。陛下珍惜兄弟之情是仁君之风,但不可做小儿女状。”皇帝忙回答:“丞相所言甚是,朕知道了。”张昌松看看时辰,将近午朝,又见皇帝兴致乏乏,知道孩子腻味了,便告退离开。
他一走开,皇帝便跳下椅子,拉住李成乾的手道:“哥哥,我听母后说,你要搬出宫了,是么?”两个孩子一同长大,情谊深厚,更何况李成乾一向宠爱这个宝贝弟弟,为难地点点头,却见他掉下笑脸,闷闷不乐道:“那朕可以去看你么?”
“臣年纪大了,住在宫中多有不便。”李成乾安抚似得笑着:“再说,太后给臣建的王府便在午门外的乌衣巷。”
皇帝也知道此事不可逆转,跨着脸,闷闷道:“哥哥已经进崇文馆了么?”
“回皇上,臣得崇文馆大学士安泰赏识,入崇文馆学习编书。”李成乾一把把皇帝抱起来,安安稳稳放在龙椅上,年少的脸上浮出认真的神色:“臣若不修习文武,将来怎么帮皇上坐稳这天下?”
“皇上,叔父的话,你还记得么?”李成乾自小在文帝身边抚养长大,文帝驾崩时也在身边。皇帝想起慈父,糯糯的声音回响在谨身殿中:“做一个爱民、敬民、勤政的好皇帝。”李成乾知道这个弟弟虽然年幼,却聪慧机敏,只是可怜他年纪这般小,却深受那莫名其妙的寒疾之苦,备受折磨。
两兄弟一个坐在龙椅上,一个站在一旁,手把手教着写字,慢慢天就黑了。
景和宫的掌事太监朱自芳来请皇帝、李成乾移驾景和宫用膳。皇帝今日贪玩,怎么都不乘轿,非要走着去。然而半路上走着走着,皇帝便摔了一跤,昏厥不醒。李成乾扶起来一看皇帝脸色青白,便知是寒疾发作。
皇帝寒疾发作,送进景和宫时身上已经遍布青紫,宫中一片大乱。太医全都束手无策。李成乾心忧弟弟,一直在景和宫中等候。消息也传出宫外,除了带兵在外的刘光义,所有朝臣齐聚勤政殿,等候后宫传来的消息。
“张院首,请您一定尽力救治。”刘太后只穿着常服,坐在一旁。张符其实已经没了办法,只是通过施针,想让皇帝苏醒过来,和太后母子说上最后几句话。“臣一定拼尽全力,只是皇上寒疾缠身,微臣并无把握。”张符话音刚落,人群中挤出来一个年轻的脸,喊道:“太后,院首大人,微臣想尝试尝试。”看他服色,是太医院的太医,约莫将近三十。“微臣家传有医治寒疾的祖方,或许管用。”
别的太医还欲反驳,张符已经起身,让出位置,示意他上前。“启禀太后,这位胡宗鲲胡太医乃是今日才来太医院的,从未曾面过圣,失礼之处请太后恕罪。”
“无妨,胡太医,请您诊脉吧。”刘太后岂不知张符前句话的意思,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只要能救儿子,无论什么代价她也愿意付出。
胡宗鲲心里焦急万分,一直念叨着可不能辜负师父的交待。这时候凑近一看,皇帝面色发青,解开衣襟,瘦弱的胸膛上也尽是青色,已然发紫。他着急救人,看也不看说道:“温一碗黄酒来,上炭盆,让人都出去,留几个人便好。”
刘太后挥挥手,示意听从胡宗鲲的吩咐,景和宫西暖阁顿时只剩下几个人。炭盆很快便拿了进来,不多时,李成乾端了黄酒,递给已经施针完毕的胡宗鲲。胡宗鲲从贴身的药囊中取出一丸药来,用手碾碎融进黄酒。扶起皇帝,把他半抱在怀里,对刘太后说道:“太后,臣已暂时打开皇上经脉,请您把药给皇上喂进去,皇上已无法吞咽。”
刘太后自然明白胡宗鲲的意思,眼看儿子本来呼吸已然衰弱,施针后情况好了些,当下想都不想,含了黄酒给皇帝一口一口喂了进去。皇帝方才六岁,看着却瘦弱得如三四岁幼童。半个时辰后,张符先从景和宫出来,众人看他神态,便知道皇上的命保住了。
看着儿子小脸苍白,毫无生气,但是气喘的症状缓解许多,刘太后心安不少。她示意福双照看好皇帝,又差人送等了半宿的李成乾回寝宫,方才觉得劳累。天已经将近破晓,张符已经带着诸位太医先行回去,按胡宗鲲的方子准备药浴。胡宗鲲站在景和宫正殿,正在庆幸来得及时,再多耽搁一日,怕是凶多吉少辜负师父重托,那可就无以谢罪。
“胡太医,今日多谢您救命之恩。”刘太后站在胡宗鲲身前,福了个福。胡宗鲲哪里敢受礼,急忙躲了下,低声解释道:“太后言重,微臣受人所托,千里而来,幸不辱命。”他看了眼四周,只有福双朱自芳在跟前,便小心翼翼从怀里取出块玉,双手递给刘太后。
这是父亲当年临走时候,跟自己约定好的信物。刘太后接过来后,坐在椅中,对朱自芳吩咐道:“让大家都退下吧,哀家要问问皇上的病情。”朱自芳跟福双出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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