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跟你讲个事儿……”叶天泽笑起来,看向贝果,似乎打开了话匣子,道:“有一次音乐会上,一个管乐手在吹奏一个长段时,我忽然有一种感觉,我感觉他快接不上气了。所以我立刻命令音乐加快了进行的速度。
“第二天那个管乐手跑来找我,他觉得昨天发生的事禁止就是难以置信,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知道他气紧了的。可我就是知道,即便我闭上了眼,即便节奏只有百分之一的差别,我也能感受到那个乐段要不连贯了。
”我很难解释那种感觉,解释我到底是通过什么在跟演奏者沟通。只是那件事情,让我一下子明白为什么贝多芬耳朵聋了也依旧能够继续创作。
“绝不仅仅是因为他的顽强,也不仅仅是因为他要跟命运抗争。而是因为音乐并不是属于耳朵的,音乐不仅仅是音符而已。
“音乐有自己的呼吸,它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而我们这些演奏者要做的,是让音乐在我们的世界,在这个维度里,焕发出生命来。你不觉得,这才是最让人心醉神迷的地方。”
贝果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从前她拉小提琴只是为了自己开心而已,可现在她忽然很好奇,好奇叶天泽口中那让人心醉神迷的音乐。
她好像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叶天泽一直跟她说,创造是建立在理解之上的,乱拉一气不是创造,是错误。从前她都老实点头,可这一刻她才真的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为什么她不可以只图开心,为什么她不可以随心所欲的乱拉一气。
因为音乐有自己的呼吸啊,音乐也有身体和灵魂,只是音乐与我们不在同一个次元和维度里。所谓的创造,就是让她在我们的世界里得以重生。
像是母亲孕育一个新生命,像是上帝创造一个新世界。
“我从没有跟你提过,我第一次听你的音乐,是在一个夜晚?”叶天泽说。
贝果有些惊讶地摇摇头。
“那时候我已经有回德国的念头了。临行前一周我独自走在老街上,背离城市的喧嚣,在那片残破肮脏的区域里,我忽然听到了一阵音乐声……巴赫的第1004号作品,恰空舞曲,一个解不开的无穷无尽的谜题,人们都说,那是上帝的作品。”
叶天泽的声音像是一首诗,把贝果带回了那个夜晚。
“那是我第一次为一首曲子流泪。粲然收住的悲伤,动荡不安的音符,忧郁温暖的光芒,在那一刹那,我仿佛忽然置身于一座巨大的教堂里,被悲伤却圣洁的光线笼罩着。我感觉到一种生命的宽慰,我仿佛一刹那懂得了我的老师对我说的话,伟大之后的幻灭……”
叶天泽看向贝果,眼里星辰万千。
“贝果,你让我相信了上帝的存在。所以我相信你,你的音乐还有无数的可能,你能创造出伟大的音乐来,属于你的,属于世界的,属于宇宙的。”
贝果看着叶天泽,她的眼睛亮亮的,有湿润的光芒在闪烁。
忽然,她就转身就跑出了书房,叶天泽正疑惑着,可很快他又听到贝果又急匆匆小跑回来的声音。
贝果喘着气跑到门口,深呼吸道:“叶指挥,我可以跟你一起看乐谱吗?”
贝果手里抱着琴谱和小提琴,目光灼灼地看着叶天泽,虔诚得仿佛一个小孩子。
叶天泽温柔地笑起来,点点头道:“当然可以,我的小提琴手。”
接下来的日子,贝果干脆地搬到了叶天泽家,她的生活每天都跟叶天泽一样自律,早上四点半起来看曲谱,七点早餐,然后和乐团练习合奏。
做小提琴协奏,协奏者需要更多的时间排练,而西贝柳斯贝果从前并没有刻意钻研过,现在才发现,除了技巧之外,演奏西贝柳斯最重要的还是音乐的表现力。
因为西贝柳斯的伟大需要被诠释。
她专心致志地跟叶天泽一起投入到西贝柳斯的世界里,头一次,外界的纷纷扰扰不能打搅她,她不需要逃避什么,不需要躲藏,因为在这个她创造的新的世界里,谁都不能影响她。她仿佛是这个宇宙最大的神,她说有光那便有了光。
这个道理她从前怎么就没有明白过呢?
躲藏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里她都总会被找到,因为我们生活的世界是属于别人的世界,别人边界,就是监牢。
而音乐给了她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宇宙。在那里,她是绝对自由的啊。
就像叶天泽说的那样,每一个有幸与音乐终身相伴的人,都是神的宠儿。
半个月之后,排练差不多有了些样子,叶天泽这才对外宣布贝果将要以小提琴协奏家的身份参加下个月在卡耐基音乐厅举办的音乐会。
这个消息不可谓不轰动。
这对神秘的情侣,自从上次发了那个男朋友、女朋友的围脖之后,就几乎没有在公众场合发过声,外面无论怎么传言,他们都毫无回应。狗仔队追踪两人的生活也追踪的相当乏味,几乎就是乐团和家两点一线,除了对方之外,几乎也没有任何社交,有时候受到凌晨拍到的照片,竟然一个人坐在沙发椅上看曲谱,一个人在旁边练琴!
艺术家的人生难道不应该有趣一点吗?
而且前面半年一直非常高调的叶指挥,也忽然又变回了从前那高岭之花的作风,几乎不再出席任何公共活动,拒绝了所有的商业邀请,不接受任何非专业音乐杂志的采访,似乎又一心一意地回他那小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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