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筠搬来三张扶手椅,三人遂落了座。见三人坐下,应麟复又坐回琴案之后。林海又命丫鬟上茶。
双方礼毕,贾政亦命贾珠向应麟施礼。随后贾政便忙不迭地对应麟陈情表意,述清来意:“邵先生大名,学生自是如雷贯耳,今番学生携子拜望,本不承望先生能不鄙愚蒙,现身面见我等……”
座上应麟闻听贾政之言,早已知其来意,此番只是不应,惟静听其言。
贾政接着道:“犬子贾珠顽劣,虽不承望其能明理成才,亦欲其能认字识书。亦曾蒙得府中严先生教授,然一月之前严先生点了别县县令,遂便解馆上任而去。此番小儿荒废,正急欲就正明师,却又苦于无门访求。今有幸闻说先生坐馆如海兄处教授玉哥儿,学生便也忙忙地携了犬子来此,敢求先生能不吝人玉,指点小儿一二,权当为玉哥儿伴读……学生自知先生声名远扬在外,收徒谨严,由此门生不多,惟望先生念及小儿虽愚劣,然尚且明了两分尊师重道、知恩图报之理的份上不吝赐教……”
话说应麟本并非拘泥古板之人,心下早有谋划,遂此番闻罢贾政之言,只不作答应承,惟开口另言一事:“今日在下曾偶占一卦,此卦乃下坤上震,坤为地,为顺;震为雷,为动。雷依时出,则大地回春;因顺而动,乃和乐之源。此卦象显示在下可顺时迎势而动……”
林海闻言遂接着道:“如此说来我忆起当日承祚兄亦曾求得一谦卦,象曰‘不争不抢两平分,彼此分得金在手,一切谋望皆遂心’,这显示应顺其自然之卦倒与今日这豫卦互为综挂了。”
应麟对曰:“正是如此,可见今日之事乃是天意,贾兄前来乃前缘既定了……”
贾政闻罢这话顿时心下大喜,他遂忙依言而进曰:“如此说来,吾辈幸甚,幸甚矣!”
应麟闻言倒并未应答,此番只转而打量自行礼落座后便一言未发的贾珠,暗暗审视了一番,只见这贾珠此番身着一袭月白罗衫,面上瞧来是略显单薄瘦弱,虽不似煦玉那般潇洒fēng_liú、卓荦不群,有凤毛之誉、俊骨之奇。然这相貌原也生得极好,神清骨秀,细看更觉其灵慧空明、胸有别才。虽不过总角之岁,然眸中清明、蕴藉深邃,亦非池中之物。应麟见状心下一凛,暗自称奇,只道是平生数十载,自己早已历尽千帆,阅人无数,观人面相便可定人清浊、分人心地。然现下观此子之态,此子眸光亦能与己四目相对,不避不躲,眼神坦然如炬、韬光养晦,较与其父的迂腐泥古,更是不同。念及于此,心下对于收徒一事早已认可,然亦想趁此时机考量贾珠一番,遂开口询问贾珠曰:“哥儿如今读了何书了?”
一旁贾政闻见应麟发问,忙转头目视贾珠,示意他好生应答,贾珠对贾政点点头,遂据实答曰:“先生既问,学生不敢欺瞒,刚读到《四书》。”
应麟闻言遂问道:“既如此,哥儿便将《大学》一文讲上一段罢。”
贾珠一听大喜,心下不禁暗道真乃天助我也,话说《四书》其他篇章倒也罢了,然这‘大学’之章可是心学一派始祖用以阐释自家一派理论主张的原典,应麟既从师于王心朝一派,用现代的话说便是从属之学乃非主流的观点,是自成一家。对于《大学》定有不同于正统道学的理解,此番他便将自己前世所知的心学一派的观点背诵出来,看他如何应对。遂一面背《大学》正文,一面背诵阐释的文字:“大人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者也。其视天下犹一家,中国犹一人焉……”
而此番除座上应麟,从旁席坐二人中林海捻须,笑而不语;贾政则睁大双目,只听贾珠所诵内容并非朱子阐释,心下只怨贾珠放诞,胡言乱语。刚想对应麟致歉曰“犬子放诞了”,未想应麟面上却满是赞赏欣忭之色,虽不晓贾珠年纪轻轻如何得知圣人之学以外的异端之说,然到底胆识过人,卓有见识,敢在正统长辈跟前直述异端学说。遂只听应麟对贾政说道:“哥儿甚得吾心,贾兄真乃教子有方,颇富见地,寻常人家如何能教导出如此别具一格、识高见远之辈!……”
贾政闻言不过赔笑一阵,心下只不确定应麟这般赞叹贾珠所说的异端之言是褒是贬,可知他一家父辈授书可惟讲圣贤之道,何曾说过此种学说。而贾珠则暗暗在己心中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看来此番他是赌对了,应麟果然是心学一派传人。
随后这拜师一事便就此定下,贾政命贾珠向应麟行拜师之礼,拜了三拜,之后又奉上贽礼,应麟也欣然笑纳了。众人议定从明日开始贾珠上午前往林府随煦玉一道聆听教诲,下午回贾府自行温习。随后一行人又一道闲谈了一番,贾珠先进内院问候了一番贾敏,之后又随小厮前往书房看望了一番煦玉,向其解释了番明日来此习学一事,煦玉闻言亦是欢悦,只道是有人陪伴一道读书,到底胜过孤独一人,遂也欣然接纳。而珠玉二人因了长此以往均一道求学读书之故而感情愈加胜过以往,以至于最终身不由己、孽缘情生,此乃后话,此番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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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贾珠进学诸事顺遂
? 却说上一回拜师之后贾珠随贾政一道从林府返回,父子二人坐于车上相顾无言。贾珠面上低眉顺目,只自顾自思索心事。且说一旁贾政一向最为重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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