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等到吃早饭的时候,小院里的人已经能很清楚称呼几位主子了。
荣景瑄那自然是圣上,谢明泽是陛下,而六皇子荣景珩则为殿下,三个人都不带重样,倒是省事。
用过饭,荣景瑄便拉着谢明泽同老师学兵法去了,这个他们以前虽也学过,可到底没当回事,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兵法大家在身边,不学简直可惜。
而荣景珩昨日受了惊吓,也累到了,只得躺在床上,让小福子照顾。
倒是钟琦一点都不见外,温和有礼地请教了中年男人,然后便跟他一起为大家准备午膳。
他虽然不是尚膳间出身,但作为贴身大总管,任何事情他都学过,做得也相当不赖。
宁远二十则在院中教小姑娘踩梅花桩,别看她年纪小,可身形十分灵活,一套步法踩得活泼别致,倒是个相当有学武天分的人。
正当小院里的人各忙各的时候,长信宫中那口礼钟突然响起浑厚的钟声。
荣景瑄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匆匆跟谢明泽交换一个眼神,两个人便一起往屋外跑。
那钟声悠长厚重,一直响了三九二十七下才停了下来。
一瞬间,荣景瑄面白如纸。
礼钟二十七,皇帝殡天。
他如今好好站在这里,谢明泽也未替他身死,那么如今过世的,只可能是一个人。
那个对天治道人惟命是从,昏聩无道、糊涂无能的太上皇永延帝,荣景瑄的亲生父亲,殡天了。
☆、 第12章 搜捕
谢明泽最先回过神来,他拉了拉荣景瑄的手,低声道:“陛下,这事也可能是叛军做的幌子,昨日你我大婚,修德找了一圈都没找见太上皇,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被叛军抓住?”
虽然谢明泽打心底里对太上皇无甚好感,但他到底是荣景瑄的父亲,他从来见不得荣景瑄难过痛苦,自然先一步开口安慰。
荣景瑄倒是还算镇定,他冲谢明泽摆了摆手,面色渐渐缓和回来。
他记得,上次也大约是这个时候,宫里响了丧钟。
可是那时候是谢明泽替他死的,因为宫变,宫中乱成一团,荣景瑄不知道他们到底清不清楚谢明泽不是他荣景瑄,但是丧钟却确确实实响了二十七下。
如今看来,陈胜之想要称帝,必选给他、或者他父亲造成一个已经死亡的结局。
无论那是不是真的。
“朕晓得,心里也明白。其实父皇已经消失三日,登记大典结束之后,他跟天治道人就都不见了,朕猜想,他们或许早就逃命去了。”
荣景瑄很冷静,仿佛那丧钟没响过一般,继续道:“叛军已经围住永安,城里只有三千御林军,他惜命得很,自然要赶紧退位逃走。”
这话说得有些冷,似乎太上皇是个多么无耻而又贪生怕死的人,也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可在场几人都对他太熟悉,听了荣景瑄的话,竟然觉得他说得在理。
“好了,丧钟响就响了,师父、明泽,我们继续吧。”荣景瑄对谢明泽招招手,两个人又继续学习去了。
这一日上午过得还算平静,几人用过午膳,荣景瑄跟谢明泽便回了房间,商谈起事情来。
有谢明泽在身边,能给他出谋划策,能陪他出生入死,荣景瑄顿时觉得放松不少,没有上一次那样压抑与紧迫。
两个人一人一本书,一边看一边聊天。
“明泽,我想出城之后,直接转道丰城。”荣景瑄道。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不喜欢用朕这个字眼,现在这样的境况,他用起来也颇有些不自在。
谢明泽认真看着兵法书,听了他的话想了想,才道:“陛下,勇武军不是都已调到广清?丰城还有余部吗?”
勇武军调走这事情谢明泽很清楚,在他的记忆里,丰城大营应当已经没有人了,这时荣景瑄要去那里,肯定有什么理由。
毕竟,丰城是柔佳皇后的家乡,也是冯氏的根基所在。陈胜之肯定会派兵追捕他们,丰城自然是重中之重。
荣景瑄倒是摇了摇头,他抬头往外面瞧了瞧,便凑到谢明泽耳边道:“宁远卫这里还算安全,我便把事情先与你讲了,以后恐怕没什么机会了。”
谢明泽认真点点头,又挪了挪凳子离荣景瑄近了些。
荣景瑄低声道:“这事父皇是不知的,小时候母后讲给我听过,说早年先祖高皇帝立国之后,曾让勇武军镇守前朝国库。”
他说完,顿了顿道:“我们要想再回长信,必须要有兵马,这乱世之中谁又会以命效忠我们?有了那些金银珠宝,我们才能招募更多兵士,才能抗衡陈胜之号称五十万的兵力。”
谢明泽还未从他第一句话中回过神来,紧接着便听到第二句。
作为一个被推下皇位的皇帝,荣景瑄虽然一天一夜间都很冷静,但他心里恐怕并非如此。
他不相信兵士的效忠,也不接受他们没有目的的投靠,换句话说,他不信任任何人。
谢明泽直接便想到了这个结论,可回过神来,却发现荣景瑄跟他就靠坐在一起,对方姿态那么放松,似乎又极为信任着他。
或许……他只信任这小院里的几个人吧。
谢明泽总觉得荣景瑄以前是个好太子,他未来也会是一个好皇帝,他觉得大臣们都应当忠于他,而兵士们也理所应当为他抛洒热血。
但时至今日,他才突然意识到,荣景瑄比他认为的更加清醒,也更懂人心。
他还是太过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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