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缘始终默然的看着众臣神态各异,心中却已经定下了计划。
有心也好,无心也罢……
苏缘将目光看向腰身笔直的站在武臣一列的祁湛,他皮肤并不白皙,却衬托的一双凤眼黑白分明,炯炯有神,像是两个火把,那熊熊火焰能为你取暖,也能将你烧成灰烬。
祁湛目光灼灼,也在看着公主,两人目光相遇,竟谁也没有躲开。公主似乎在看着他,但又仿佛穿过他看向不知名的某处。莫名的,祁湛觉得公主那样的神情凄然又决绝,他一阵心痛。
皇帝如此不省事,他和公主的将来会如何?所幸他已经与公主说定,成亲后即去房州驻守。
邢尚书已经被拿下,皇帝又闲闲的靠在龙椅一边,看着姐姐与未来姐夫静静的眼神交缠。他知道他最终的目的达到了,这次他并没有再笑。
“礼部尚书陈夏。”长公主收回目光,突然开口。
“臣在。”
“将本宫的婚仪之事暂且放下,着手准备皇帝大婚。钦天监,把近期宜婚娶的日子呈上来。”
“臣领旨。”
刚刚经历了三位王爷谋逆被杀之事,有人惊、有人惧、有人忧,突然间又是平地一声雷。
祁湛终于明白公主那决绝的神情意味着什么了,皇帝在此时杀了三位王爷,给旧臣当头一棒,大棒之后必定要予以安抚,皇帝大婚选妃便是最好的方法。皇帝出手杀了三位王爷,报了前仇,绝了后患,皇帝也到底阻止了公主的大婚,只要公主不成婚自然不会离开永安城。公主未必不知道皇帝的心思,却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刘相更是五味杂陈,女儿嫁给皇帝的事时早就定下来的了。皇帝聪明果敢、有勇有谋,只是却极其任性乖戾,在皇帝心中这世上除了长公主时顶顶重要的,其他人都命如草芥。三位王爷突然尽数遭诛杀,朝廷之上必将重新平衡,皇帝大婚是一个好办法。好在如今长公主必然是要留在永安的了,只是祁将军……不知公主作何打算。
四个靠着龙椅最近的人心中各有思量,其余众人也开始打算起来了。只有阳光肆无忌惮的从殿门照进来,温暖了门前一排金砖,大殿上所有人,都如鬼魅般躲在阴影里。
苏缘先踏进摇光宫的正殿,苏玄嘟囔着“饿了……没睡觉……昨夜只喝了酒……”紧随其后,苏缘虽然气愤,却不得不先顾及自家弟弟的肚子。
摇光宫离天枢宫非常近,本是泰长公主在皇宫的住所,先皇殡天时苏玄尚且年幼,苏缘把弟弟的起居移到摇光宫,方便她照看,虽然皇上已然亲政,却依然总是在这里起居。
咏杉、咏竹、咏楠手脚麻利,给皇上、公主净手、布菜、倒茶……井然有序。她们原本是先皇培养的十二暗卫,如今她们三个成了公主身边得力宫女,贴身保护公主,总算有个身份见得光了,其他九人自没有这样的幸运了。
咏杉只一瞥就知道谁来了,却没有停下手上的活。
原来秦王有个小儿子昨夜称病没来赴宴,许悲带人围剿秦王府时这个小子不知从哪里得到风声已经失了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许悲只得低头静待发落。
只听见熟悉的丝丝缕缕的女声道:“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全力缉拿,如遇反抗,格杀之。”
节外生枝,原本犹豫的事不能再犹豫了。
更衣后的苏缘坐在软塌上出神。苏玄将虾仁儿水晶包放在苏缘面前的碟子里,道:“姐姐,吃啊……”苏缘回过神来看着眼睛圆圆、因为嘴巴里塞满食物脸也圆起来的弟弟,终于有了一点笑意。
前路杳渺。只看眼前吧。
苏缘只吃了一点东西喝了杯茶,饭桌就被撤了下去。苏缘便脱掉绣鞋躺在了软塌上,从深夜来信急忙赶到宫中来一直到早朝完毕,苏缘又累又气,现在只是闭目养神。
苏玄却紧随其后,踢掉鞋子退到软塌里侧,以手拄头侧卧在苏缘身边。
苏缘并不理他。软塌一侧的窗子透进来的阳光给苏缘披了一身淡淡的光芒,整个人都变得透明了。苏玄的心突然不安起来。
苏玄一只手绕过苏缘的身体搭在姐姐另一侧肋下,以头枕在苏缘的颈窝,嘟嘟囔囔:“好累啊,这些人一刻都不让我消停……姐姐别生气,我以后乖乖的……。”热气不停的喷在苏缘的脖子上,肋下的手也十分不老实,弄得人痒得慌。
苏缘忍不住笑意。无法再装睡,只得推开苏玄,坐起来道:“罢了!罢了!皇上长大了,本宫也越发没用了,以后本宫不再管皇上的事了。”
苏玄舒了一口气道:“姐姐别气坏了身子,为那些人不值得。以后我听话,姐姐不要我,我可怎么办?”
苏玄说的可怜巴巴,听得苏缘心里十分酸楚,明知苏玄在故意装可怜,却忍不住心软:“你这小魔星专门治我的!”
苏玄得了这句话就知道没事了,又把苏缘拉回到软榻上躺好,自己照旧侧卧在里面,着人拿了薄被给姐姐盖上,又将被子一角搭在自己身上,竟真的睡了过去。
苏缘听着苏玄平和绵长的呼吸声,转头看了看苏玄纹丝不动的睫毛,将被子的一半好好给苏玄盖上。
心下叹息。
弟弟十分聪明的,只是年幼丧母,父亲不怎么管他,虽然有自己陪着他,却成长的十分孤独,如今竟长出一种怪脾气来。
再等等吧,还有时间……
阳光照在身上,暖了人身,也暖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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