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的手巧,很快便替春四娘绾了个简单又好看的随云髻。
春四娘对镜照了照,道了谢,又夸了句“如意的手艺真是不错。”
如意回道:“是娘子头发好,黑油油的一大把,怎么绾怎么好看。”
绿珠在一边,拿出梳妆匣子里几个形状各异的假发髻,细细地整理了一遍,轻笑道:“竟是一次都没用上,瞧着怪可惜的。”
这话,换了别的娘子,她再也不敢说。不过伺候了春四娘这段日子,她活泼了许多,敢说敢笑了。
春四娘道:“你若喜欢,拿去用便是,也算物有所值了。”
绿珠摇头道:“谢娘子。绿珠是什么人,哪有机会用得上?”
她似乎有些怅然。
春四娘望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反封建反压迫的事儿,还是交给别的穿女吧。她能解放绿珠的思想,却解放不了这个社会。与其让她们到时因“举世皆浊我独清”而痛苦,倒不如闭嘴的好。
就象绿珠的名字,“百年离别在高楼,一旦红颜为君尽。”她觉得没什么意思,可也没想过要给她改名,别的穿女似乎很喜欢做这事儿。其实一个名字而已,能说明什么呢?这平康坊能什么好名儿?
穿女们一向喜欢做的,比如给婢女们改个名啊,宣传人人生而平等啊,追求自由恋爱婚姻自主啊什么的,春四娘真没看在眼里。真那么有反抗精神的话,何必在这些小事上标新立异找存在感,不如直接穿越成陈胜吴广揭竿起义好了。
春四娘正常得很,既来之则安之,要想不引人注意,悄悄地过自己的日子,还是入乡随俗的好。
如意走后,春四娘与绿珠闲聊了几句。隔壁突然响起了琴声。春四娘侧耳听了好一会儿,回头对绿珠笑道:“二娘近日似乎有了心事。”
绿珠也侧耳听了一会儿,摇头道:“绿珠愚笨,听不出来。”她微微一笑,心里却忍不住想,四娘如今风头正盛,照此下去,只怕要不了多久,二娘这都知娘子的名头,就要转手他人了。她若还能安之若素,倒奇怪了。
一墙之隔,便是春二娘的房间。此时,春二娘正姿势优雅地抚弄着琴弦。一双妙曼的眼睛,却不时瞟向斜倚在凉榻上,一手握酒盏一手支额的白衣人身上。
姿态闲适,神色淡然,唇畔一抹戏谑的浅笑,身上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多年旧识,明明是她熟悉的模样。但不知为何,春二娘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具体是哪里,却又说不上来。她只觉得心里乱得很,手上一滞,曲调便有些乱了。
“曲有误,周郎顾。”白衣人一向精通音律,这次却丝毫未觉,春二娘的指尖都有些颤抖了。
春二娘按住了琴弦,琴弦在她指尖下嘤嘤嗡嗡好一阵乱响。她等了好一会儿,白衣人仍全无反应。她的心里一阵苦涩,轻轻咬了咬下唇,定定神,挤出一丝笑意,缓缓地道:“武郎,若不然,由奴出面,请四娘移步,进奴房中坐坐可好?”
白衣人浅浅地啜了一口酒,眉毛一挑,神色却丝毫未变。
春二娘一时不能确定,他是否听见了自己的话。
她怔了一怔,又笑道:“四娘虽然看着性子孤傲,私底下却最是和气不过,与奴,亦颇谈得来。她虽定了规矩,若奴诚心相邀……”她适时停住了话头。
白衣人终于有了反应,他放下酒盏,站了起身,整整衣衫,张开口,却是唤的:“魄渊!”
春二娘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颤声道:“武郎明日不是休浴么,又是这般时辰,早已宵禁,武郎……”
白衣人斜了春三娘一眼,却并不回答她的话。
春二娘定定神,暗暗吸了口气,含笑对候在外间的贴身婢子红线道:“武郎要回府,还不快去传话,让魄渊备车!”
红线狐疑的目光迅速在春二娘身上一扫,嘴上却毫不耽搁地应了一声:“是,娘子。”退至门外,转身快步出了门。
春二娘掐着掌心,她自然知道,宵禁约束的不过是平民百姓,对武郎这样的权贵阶层来说,不过形同虚设。以前,她未尝没为此而骄傲,可今日......天知道她有多希望,律法面前能人人平等。
春二娘明白自己失态了,放以前,这样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当他的面说出口的。可今日,她控制不住自己。
“武郎,真要走么?”她不甘地又问。
白衣人已抬步往外走了。
春二娘咬了咬下唇,只犹豫了一瞬,便微笑着,跟了上去,就象以前一样,她要送他至大门外,看着他的马车消失。不同的是,以前,他的马车是消失在晨曦里。象今日这般,消失在夜色中,却是数载以来的第一次。
路过春四娘的门口,白衣人的步子慢了一慢。只一瞬,下意识的动作,恐怕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但春二娘却很敏感地留意到了。她的目光一滞,脸上的笑容,却更深了些。
更深露重,华灯初上时车水马龙的大门外一片死寂,与院内的灯火辉煌热闹喧嚣,形成了鲜明对比。
白衣人上了马车坐定,车夫阿寿收起脚蹬,魄渊正欲放下车帘,白衣人突然探身道:“等等。”
春二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惨白的脸上,也浮起了一抹绯红。
武敏之却没看春二娘,他抬头望着天上。
漫天星光,新月如钩,月色清冷。
白衣人目光闪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许久,他坐了回去,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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