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顾沉光在美国的证据收集工作完成,动身回国。
南桪因为要上课,半个月前自己已经回去了,两人这些天都靠电话联系。
顾沉光回国后,第一件事,是去见了周震光。
在此之前,他已将手中所有的证据整理成册上交法庭,相信他很快便会收到传票。
顾沉光清楚,周震光对此绝不会一无所知。
就好比,周震光清楚他会来找自己,便刻意等在家中一样。
这个圈子里,都是聪明人。不聪明,无以成风浪。
......
顾沉光按门铃,是秦韵开的门——这个秦家的大小姐,自嫁入周家以来,愈加圆滑,生活的痕迹太重,再不复年少时的纯真,一眉一眼都是聪明。
也是,堂堂一个大家族的主母,若真是纯真不知世事,或许反倒不是好事。
顾沉光微微点头,算是跟这位昔日的姐姐打过招呼。
秦韵轻一笑,拉开门:“进来吧。”
客厅里周震光的声音沉沉传来:“小韵,沉光来了?”
秦韵转过身,走向丈夫,声音温柔:“是啊,来了。你们聊,我去备茶。”
“让李妈备,你当心烫手。”
顾沉光走进客厅,正听到这一句。放下手里的资料,坐下,淡笑道:“哥跟嫂子感情真好。”
周震光摆摆手:“老夫老妻了,不谈你们年轻人这些。”说着身子微微倚向身后的沙发靠背:“沉光,你今天来,可不是跟我来探讨这些事的吧?”
顾沉光一笑:“自然不是。”
他把手里的资料袋打开,里面的东西拿出,摆到茶几上。
“我今天来,是作为路南桪小姐的委托律师,跟您调查她父亲路盛铭先生的死因。据我们所知,您与路先生的死因,或有联系。”
周震光挑挑眉,毫不意外,平淡问道:“不是自杀?”
“周先生,”顾沉光放了手里的东西,缓缓后倚:“事到如今,您又何必这样装傻?”
周震光神色不动:“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沉光笑了。
不是嘲讽的,也不是不屑的。就是真真实实的,笑了。
没人知道他在笑什么。
他静了静,再开口时,声音沉下许多:“那......周大哥,当顾沉光问你一句,你做了什么?”
这不是感情牌,他是真的想问一问。
周震光看过去,才发现对面的人,说话时没有看着自己,反倒盯着透明的落地窗外——神色很淡,几乎没有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一双好看的眼睛半隐,轻轻眯起,神色不明。
可周震光却莫名有一种感觉——他在伤心。
不明显,但是有。
他心里突然也有些难言——认识他这么多年,从小到大,他是第一次在这个人身上,见到类似这样的情绪。
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却还是同样的回复:“什么都没有。”
顾沉光收回目光。
是他犯傻了,一个几次三番想要要他命的人,他居然妄想用自己的一句话打动他。
锐利黑亮的目光重新看向周震光,说:“自首,十年以上;否则,无期。”
周震光没说话,继续沉默。
顾沉光等了会儿,没等到回应。他低低一笑,收好东西,起身。
离开前,丢了一句:“传票会在两天后到,周先生,我们法庭上见。”
周震光突然开口:“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小姑娘?”
顾沉光没回身:“什么?”
“路南桪。”周震光给出这个名字。
顾沉光低了下头,回身,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周震光迎向他的目光,里面没有后悔,也没有愧疚。他问他:“你喜欢她,所以这么帮着她来对付我?”
......
顾沉光怔愣一瞬,随即笑了,这个笑里面,清晰的讽刺。
“呵......你是这么想的?”
“难道不是?”
他站在那里,笑意讽刺,一双眼睛清澄冷静。开口时,声音凉的没有温度。
“我以为,做错事就要受到惩罚,是幼儿园的小孩都懂的道理。”
......
“没想到,周大哥忘了。”
......
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
周震光一个人坐在沙发里,眉目不明,周身的阳光都是阴暗的。
片刻后,秦韵走过来,见他这样,轻叹口气,一只手搭上丈夫的肩膀。
周震光一顿,手握住她的,拇指细细磨挲她细嫩的手背:“别怕。”
————
三日后,周震光收到法院传票——谋杀罪。
与此同时,顾沉光正在告诉南桪,她父亲的真正死因。
——周震光借用周家和路家上代恩怨,暗自以合作为幕将路家资金抽出,转到美国以洗钱的方式再合理转归周氏名下。久而久之,到最后,路氏已经完全沦为空壳。
路盛铭放弃一生所爱,放弃理想和愿望,娶了自己不爱的女人,做了自己不喜的行业,就是受了上辈的嘱托,希望他能够替路家守住这百年基业。
可其实,路家到他手中的时候,早已风雨飘摇——联姻是唯一的办法,哪怕,最后这唯一一条路也没有走通。
路家还是倒了,倒在他手中。
可其实,这些都不足以打垮路盛铭。路家倒了,空了,他可以再赚;至于那个人......多年之前,就早已说过此生不见。
他心境平和、心性淡然,这些事会让他痛苦,但不足以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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