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也知道,这些家庭每一次的看病,都是实在撑不住了才会过来的。到底还是家无余财啊,谁真的难受不想治疗啊,哪怕像我和婉儿这样只收个基本的费用都说不好要典当家什,更别说稍稍贪心点的医师了。
这年头小病大多都自己忍忍就过去了,甚至哪怕是大病若真的是治不起,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去死,谁家没几个病死的孩子?不过哭一场也就忘了,来年又是个胖大小子。
这年岁是越来越难过了,否则上次免费送钱粮施粥为什么能让全城弹冠相庆?就是因为现如今能保证没人饿死已经是一家尽力了,朝廷说是田税三十税一,可其他什么‘户赋’、‘更赋’、‘口赋’、‘算赋’、‘献费’、‘徭役’等等算起来就占了一年收成的大半,地方上更是处处免不了花钱,最终大多数人家一年下来能收支平衡就谢天谢地了,平时是绝看不起病的,毕竟不是几十年前的好年景了。
如果真是一家状劳力着了大病,不得已去治,大多都是要卖地的,可卖了地来年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到最后你只能全家卖给豪门大户做细农,躲了国家各种税收才能有条活路。反正地方上的官府是绝不敢真去查豪门家中有多少田地细农的,左右不过随便给点应付差事。
这情形大家都懂,也没法子,可这次就差点害死了所有人,要不是我心血来潮突然去小虎家逛了一圈,只怕这瘟疫真爆发的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大雪封路,寄信给老师他们是怎么都来不及了,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了,我和婉儿连夜就跑向了赵家大院,只希望这个时候赵家能信任我们俩的判断全力相助了。
否则,没有官方力量的帮助,我们再怎样最多也不过能救那么寥寥数人,终免不了这邯郸城的一场大劫。
所幸前来开门的正是那婚礼中认识的黝黑大汉,来不及管他说的什么大小姐不大小姐,我一把抓过他的衣襟拉低这大汉就问:“家主在哪?快带我们去,出大事了,谁有空管这个!”
那黝黑大汉看我满头大汗神情严肃,明显不是在和他开玩笑,也被带的肃穆起来,“跟我来,家主正在园中赏梅,我这就带你们去。”
等急冲冲跑到后院花园居然看到,赵家家主架了个铜壶居然在喝着热酒涮肉吃,看到我们进来很是惊讶,还礼貌的请我们一起赏梅吃肉饮酒。
可这个时候,谁他妈还有心思想这个,我把侍女推开一边,“赵大人,现如今十万火急别管这些了!”然后将去年亲身经历的甘陵城灾难详细的讲述了一遍,婉儿又在旁补充了不少细节。
可那赵家家主还在犹豫,摸着下巴胡子迟迟不发出命令。我是真的忍不住了,这次要是错过了就全都来不及了,直接就对着赵家家主跪了下去“求大人信我一次,我以身家性命担保,绝没有一字谎言,请大人以邯郸百姓为重,不要再犹豫迟疑了。”痛苦着连连磕头。
婉儿没想到我竟然激烈到了如此程度,顿了一下,也陪着跪了下去。她又怎么能明白,整个杨村那所有死去的亡魂都是我的执念,在午夜梦回时不知多少次出现,这回我绝不能再逃避了,绝不能!
那中年家主也看呆了一会,“赵四,你去通知全府上下,全力配合沈医师的一切行动,有什么责任,我来负!赵三,你去一趟献王那,把刚刚看到的事都说清楚,顺带寻求他的帮助。”
说着对我一抱手“沈医师,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剩下的一切都看你的了。”接着就再没有赏梅的兴致,由侍女陪着走入里间,口中低声喃喃“为什么?为什么他竟能做到如此程度?”
我站起身,默然扫过周围剩下的几个赵家家主的贴身侍卫,他们恭敬的等候吩咐但脸上尤带怀疑,我不在乎,反正作为侍卫的他们也绝不敢违背家主的指令,能拉的援助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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