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看能凑出多少。
十五层甲板永远都是谢元亨记忆中那不死不活的模样,即便是火烧眉毛的现在。几百号文员全都挂着一张吃饱了混天黑的死硬臭脸,两害相权,谢元亨觉得司徒文晋那张写满了“合众国兴亡,少爷有责”的纠结脸,竟不那么招人烦了。
一抬眼就看见了财务处的那个傻女,可谢元亨不得不在格子迷宫里七拐八弯绕了十几遭,方才不情不愿地走到财务处的几个格子间前。
财务秘书沈玉琳见到谢元亨,偏头疼的毛病又发作起来,“谢上尉!侬就算是天天来磨也是没有办法的,阿拉已经把政策讲过不知几许遍了,侬搿只状况,只有拿来首都中央银行总部的签单,阿拉才好办手续给侬放款子嘛。”说着抬手看了看手表,她夸张地打了个大呵欠,就要赶人,“啊呀呀,侬哪恁不看一看现在正是几点钟……”
几天没沾枕头,谢元亨也是一肚子火气,但还是强撑出一个笑脸,“沈秘书,阿拉的事情下次再讲,阿拉这次是奉了指挥官的命,渠要问一问侬,玛洛斯12小时内可以筹集到多少现钞。”
不出谢元亨所料,沈玉琳果然眼也不眨,理直气壮地答道,“我勿晓得。”
谢元亨翻了翻白眼,巴不得就此死去。
手持司徒永茂这枚尚方宝剑,谢元亨终是赶得财务处的一干文员鸡飞狗跳地调动起玛洛斯号的财政数据来。沈玉琳自然是不跟着动手的,不过是倚着格子间,翘起做了水晶指甲的手指头做监工。见谢元亨不是来和他磨贷款的事,沈玉琳倒也愿意和这位英俊尉官聊上几句天。
“谢上尉,侬太太的消息有了伐?”
谢元亨摇头。
“听说仗打完了是勿是?侬太太应没得大事啦。”
谢元亨有半刻沉默,却还是耸耸肩,照实说道,“我太太只怕不在纽约。最后一次联系,听说是上了训练舰杏坛号,给军校生做文化课的督导。”
一向聒噪的沈玉琳居然没吭声。看来她倒是知道了合众国海军覆没的消息。
所幸尴尬的沉默不多时便被一个来邀功的小文员打破。沈玉琳接过那张刚打印出来还热乎的单据一瞄,看到个实在可怜得很的数字。谢元亨接过之后,果然皱眉摇了摇头,匆匆道了个别,便要离去。
沈玉琳根本不知道司徒永茂为什么要统计现钞,只是觉得谢元亨可怜,便没话找话说,“哎呀呀谢上尉!好可惜前次搭航的中央银行人员下船去啦,若是还在,听人家讲渠是押运了票据印版,讲不好还有侬要的终止贷款的表格样本哩!”
已经转身离开的谢元亨头也不回地一挥手,又接着迈了两步,忽地灵光一闪,转身跨步,盯着沈玉琳居高临下地问,“你说……他是押运什么的?”
沈玉琳被唬了一跳,嗫嚅道,“……听人家讲是印版……用来印单据啦钞票啦……我勿晓得……”
谢元亨直接冲下四十八层货运甲板。
两小时后,四十八层甲板。
谢元亨知道玛洛斯号每一次经停卸货,数据库的清空总是略先于货物实际出舱时间的。可是搜索了人员档案,却发现那位中央银行的职员在三个月前已经离舰。既如此,印版仍留在船上的希望已经非常渺茫了,但谢元亨还是将货运舱所有已记录出舱,却因为玛洛斯匆匆起飞应战而滞留在舱的货物逐个核对。清查了几十个集装箱,中央银行的货箱居然真让谢元亨给找到了。
撬开保险箱,看到完整的合众国现钞印版的时候,谢元亨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大少爷,我拯救了你的世界观。”
谢元亨当然知道把合众国现钞钞版抵给黑市头子,仍然不是正派军人的作为,但是相比起将海军核心技术拱手相让,谢元亨寻思,这似乎应该算是次一级的恶吧。大少爷若是连这个都不能接受,那我们就暂且顾不得您的心理健康了,毕竟失节事小,饿死事大。
对此,司徒文晋果然不置可否,转身回二十层甲板调度运输机了。
司徒文晋觉得自己并不是迂不可及,他只是需要点时间把这些纷涌而至的的消息慢慢消化罢了。指挥队友和机械师再次复查了早已就绪的运输机后,司徒文晋信步走到歼击机停机坪。
几十架威风凛凛的歼击机在空旷的广场上停放整齐,而飞机上喷绘的飞龙,猛虎,雄狮,巨象等,使巨大冰冷钢铁怪物有了些许活泼的模样。在机群前方正中,正是自己那喷绘着大虎鲨的战机。鲨鱼张大血盆大口,炫耀着自己的四排雪白锋利的牙齿,而一双猩红的眼睛,更盈满了嗜血暴力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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