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听二子说得容易,颇有些何不食肉糜的意味,也接话道:“是嘞,不瞒李公子说,我家老爹老娘进府已有十多年了,如今哥哥已经娶了嫂子,嫂子去年刚生下个大胖小子,我娘便打算给辞了工,回家带孙子享福去了,李公子,这样才是享福嘞。”
翠儿娘是后院得力的老妈子,从前给大管事说了几次辞工的事情,因着她做事稳当,大管事没允。这时翠儿说了出来,也是看着这位李公子能不能使上些力气,把老娘给弄回家去。
二子听这两个小姑娘戏谑之言,不由怅惘,大道理人人都会,但自己学得越多,懂得越多,反而越发不能释怀了。听这两个小姑娘一顿教训,总算想开了些,他这时才真是回到了十多岁的年纪了,摸着石头过河,有懵懂有闯劲,年轻人应是如此的。
想到这里,当即抱了抱拳向两个小姑娘致谢。柳儿低声一笑,翠儿却嘴角微动,似有隐言,二子见了,便道:“翠儿姑娘,可是有话要说?”
翠儿闻言,立马便跪了下去,“李公子,你是大好人,奴婢是真有事要求你嘞。”
二子急忙避开,也不好上前拉扯,只虚抬手示意起身,口中一叠声道:“快快起来,有话直说便是,但教在下能做的,必定为你办成。”
翠儿身子未动,只道:“李公子有所不知,我娘年纪大了,头两年又大病了一场,身子很是不好,去大管事处求了几次,想要家去,大管事都没给允。李公子大慈大悲,能不能请横公子给夫人带句话,放我娘家去,让我嫂子补上我娘的差事。我嫂子年纪虽轻,却比我娘还会做事,一身力气只在家带孩子,可不是白费了。”
二子听了,不由得一声苦笑,后宅之事,莫说是他自己,便是王宝予也不好插话,免得落个婆妈的坏名声,但这翠儿既然求到了自己头上,那也是瞧得上自己,他也不好直言拒绝,只好道:“你且说说你娘叫什么名字?司职何事?在下去打听打听,再来想法子。”
翠儿磕了头谢道:“多谢李公子,李公子大慈大悲,以后菩萨保佑,肯定能当大官的。奴婢娘人称桂花嫂,在后院是负责洗衣房的,李公子稍一打听便能知道的。”
二子嗯了一声,便吩咐两个小姑娘各自忙去,自己又坐了会儿,才起身回了屋。没多时,便见五空醒了来,二子瞧见五空现今的模样,心下很不是个滋味儿,这孩子从前最是勤恳,早上不到辰时便已醒来,现今却惫懒成这个样子,难道真是近墨者黑?
转念一想,去年五空跟着自己胡闹了几个月,一身呆气也没减退几分,如今给普方调教一番,即大变了性子,看来普方必定传授了不少陋习给五空。想到这,不免更是着急,心道这孩子乃是自己的人,决不可给老和尚带偏了去,不行,得想法子把他给掰过来才是。
吃过早饭,王宝予便约着二子,带了五空到县上逛逛。因二子、五空都是初至县上,对一切陌生得很,王宝予便做起了导游。他与二子相识已久,知二子喜好,便着重介绍,哪处的街道上是卖吃食的,哪家的店铺什么东西最好云云,走了一天倒是吃了个饱。
二子因此次上郡,乃有要事,便更多的去关注本郡风土人情,这时又有闲心,趁着天色较早,拉着二人去了书铺,买了好几本本朝纪事,及时兴的话本小说。王宝予瞧着有趣,也跟着买了不少,二子皱了皱眉,道:“横哥,马上便是县试,最近你还是多温习功课才是。”
王宝予面上一怔,随即道:“我听舅舅道,二子弟也要应试的,怎么有闲心来看这些个东西?”
二子听了这话,不由得语噎,这可要怎么说,难道说小弟我想要凭你舅舅的关系,给走个后门不成?这话是说不出口的。五空在侧却自作聪明道:“二子哥,你这般有本事,难道考个秀才还不成吗?依小僧说,你这身本领,只怕考状元都是有余的。”
这话也只五空这样的小迷弟能说出口,王宝予干笑两声,饶是二子自来面厚,也不免脸上讪讪。他三人说玩笑话,不想书架另一侧,一个头戴方巾的年轻人听到了心里去,当即讽刺道:“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也敢说这样的话,岂不怕咬着舌头?”
二子偏过头去,只见这人尖嘴猴腮鹰钩鼻,想必不是好打交道的,便不愿徒惹是非,只稍稍看了眼又退了回去,喊了王宝予道:“横哥,咱们走吧。”
王宝予自来和气,更不愿与人起冲突,眼见二子大气,不与那人计较,心下也松了口气,嗯了一声,抱起一大摞书便跟着出了去,三人正在柜台上结账,那鹰钩鼻却不依不饶跟了出来,口中没好话道:“井底之蛙也敢言登科美事,可笑可笑。”
二子闻言,一时没忍住,便回了句,“穷酸秀才怎满腹鼠肚鸡肠?怪哉怪哉。”话音刚落,王宝予忍不住扑哧一笑,暗道二子弟素有急智,果见不凡。
那鹰钩鼻握紧着拳头,脸色一阵青白,大骂道:“小崽子牙尖嘴利,可恶可恶。看来你不仅自大,而且没教养得很,难道不懂尊长敬贤的道理吗?”他这样骂人没教养,那是很恶劣的话了。
二子冷哼一声,“我有无教养,并非你一个人说了算,是天下人说了算。你非长非贤,凭什么要我敬你?你说别人没教养,那么帘窥壁听便很有教养了吗?孰是孰非,天下人自有公论,若是阁下真要评个公道,咱们不妨出去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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