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下头把自己藏进深深的暮色里,不让他看见我即将哭泣的面容。心在一寸寸退缩,只想退到一个任何人都碰触不到的地方。
想转身逃开,却迈不动脚步。能逃向哪里啊?根本无处可逃。
容容冷冷地问他:“什么叫回扣,你说清楚。”
陈重说:“麦当劳、百威、玫瑰花。还会是什么?”
容容一下子张口结舌。
陈重大声叹气:“都说女人和小人最难伺候,我现在明白了。一句话说不好就立刻翻脸。”
容容说:“你弄清楚,是你说话太……过分了。那个韩东是我们的同学,说是朋友也行,你凭什么张口就说是青青的男朋友?如果他真是青青的男朋友,我们会连饭也不吃等你等到现在?你以为除了你,我们就没别的办法给朋友送点东西?”
我拦住容容,不让她再说下去。
陈重笑了:“原来不是男朋友啊?早点说呀,害得我这两天安排战友每班岗都对他特殊照顾,估计再过几天他都快想自杀了。”
容容问:“什么意思?你说的特殊照顾是什么照顾?”
陈重说:“也就是让他倒倒马桶,清清厕所,搬搬石头,背背监规之类的。
放心啦,没有打他骂他,监狱里不允许虐待犯人。“
被他气到发狂,冲上去狠狠一拳。
他一动不动承受,感觉自己的拳头砸在他身上那样微弱无力,轻得像棉絮。
听见他说:“你别使那么大力啊,别弄疼了自己的手。下次生气了,就随便抓个东西打我吧,我顶得住的。”
然后他俯过头,贴近我的耳垂,轻笑着说:“以后你要关心哪个男孩子,最好提前通知我一下,我会吃醋的。”
心跳和心跳之间又开始间隔了一小段的空白,怎么都找不回突然漏掉的那一拍。
扑在陈重胸前问他怎么不给我电话。
陈重说:“我以为你给我留电话,只是为了找我给那个韩东送东西。我怕一给你打电话,就会感觉到你对他的关心。我怕你给我的一切,像那些炸鸡啤酒一样,只是一种回扣。我怕你为了爱着别人,在把自己当礼物牺牲。你不知道,跟你分开之后,因为嫉妒那个韩东,我杀人的心都起了。”
我眼前有些朦胧,如果这是他不给我电话的借口,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借口了;如果这只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谎言,我愿意死在这个谎言里,永不超生。
陈重轻轻地说:“我已经迟到了。我要去上岗了。两个小时才下来。你还愿意等我吗?”
我说:“只要知道你会从那扇门里出来,要我在这里等一辈子我都愿意。”
他亲了亲我的脸,飞快地抓起地上装了食品的袋子,往铁门方向跑去。
我在身后对他叫:“里面的炸鸡我没有拆去骨头,那是买给你的。”
他停顿了一下,回头说:“我不吃了,你们不是没吃晚饭吗?我下了岗,陪你们一起。”
铁门重重地关上,陈重的身影消失在那端再也无法看见。
容容靠近我,忧伤地对我说:“青青,你完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会说话的人,如果有一天我听说你被他卖掉了,绝对不觉得意外。”
我说:“如果卖掉我的人是他,我会笑着帮他数钱的。”
容容说:“当局者迷,你才会这样说吧。为了自己爱的人把自己卖掉并不是件特别悲哀的事情,可是被自己深爱着的人卖掉,就会是最大的悲哀。”
我笑:“容容,你是在嫉妒我。”
容容说:“我在替你担心。”
我问她:“你担心什么?陈重会害了我吗?”
容容说:“他也许不会,但你会为了他而害了自己的。陈重临走前最后那一句话,让你开心成这个样子,我真想替你给他一耳光。”
我有些奇怪:“怎么了?他说陪我们一起吃饭而已。”
容容说:“是啊,人家一句陪你一起吃饭,你就要继续在寒冷中再等上两个小时。他真的关心你吗?换了我是他,会让你自己先找个地方吃饭,先不让你饿着冻着,然后等我。”
我陪着笑脸:“容容,你别生气,要不我先去陪你吃点东西?”
容容生气起来:“不是我的原因,你明白吗?我是为你难过,现在你已经把自己弄丢了。”
我不知所措起来:“容容,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啊?”
容容重重地叹了口气:“再等两个小时吧,对你来说,这件事是最容易做到的。”
看守所的铁门又响了一声,被换下岗的武警战士从里面走出来。他没有直接转向回去营房的路,而是直接走到我和容容面前。
“你们是陈重的朋友吧?”
我回答是的。
他把手里的衣服和那袋没有拆骨的炸鸡递给我:“这是陈重要我给你们的,衣服是他的,他现在穿的是我的那件。他说如果一件衣服不够,要我回营房再拿一件过来。他说如果你们害怕,就要我在这里陪你们一会。”
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型的手电筒,“陈重说如果你们觉得无聊,要我教会你们玩这个。”
我接过那支电筒,打开,再关上,奇怪的问:“怎么玩?”
他用手指了指看守所里面高高的哨楼:“陈重在那上面。”他拿过手电筒,对着那个方向亮了个一长两短的信号,很快有一道光柱回应过来,在夜空里划了一个圆圈。
他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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