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韩氏亦被禁足,真正的兔死狗烹,再无回转之机。
陆慎已从方才的战栗中平静下来,默然片刻,道:“其实您早就想除掉刘家。”
他并不信嘉禾帝那套爱妻情深的鬼话,光为了孝成皇后的地位可不至于做到这样绝,而刘氏历经三朝,根基何等稳固,只怕嘉禾帝早就心生忌惮。舍去一个不健康的皇子,换来权柄尽握掌中,这交易想来十分划算。
嘉禾帝赞许的看着这个儿子,他不似他生母那般孤介,反而继承了他洞彻人心的睿智——到底是他的子孙,骨子里流淌着陆氏的血液。
皇帝轻轻叹道:“自然是有别的缘故,可朕自认对你们母子从来不薄。即便韩氏再得盛宠,朕也从不许她凌驾于你母亲之上,至于她的孩子——”嘉禾帝哧声笑道,“陆离是个什么资质,你比朕看得清楚,你以为朕当真爱重他?如今老三略施小计他便已不是对手,可知当不得大用。”
他紧紧盯着陆慎,“唯有你,才是朕最重视的儿子。老大多病,老五早就废了,老三性子狡黠,徒有手段却无心胸,你比这些人都要强,除了你,还有谁能稳坐储君之位?”
陆慎沉默以对,事已至此,他约略能猜到皇帝后面的话了。
果不其然,嘉禾帝颤抖着一枚黄铜钥匙交到他手中,指着拔步床后的箱笼里,“那里有朕早年立下的遗诏,你去将其取来,有了它,老三便不能拿你怎样。”
陆慎依言照办,却并未立刻拆开,只是安静的捧在手上。
嘉禾帝有些失望,也许在他的想象中,陆慎该表现得更加欢喜,毕竟那一卷黄绸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谁人能不心动,不过——罢了,这位置本来就该她的孩子所得,多年以来,他的心意从未变过。
遗愿既了,嘉禾帝仿佛浑身脱了力般,重新躺回床上去,嘴里喃喃自语,“朕去之后,安郡王如有不逊,你尽管持兵诛杀,不必顾虑他的身份。至于韩氏,朕会下旨令其殉葬,以免她将来为难与你。乔相那老东西虽喜欢和稀泥,对咱们大周朝倒是难得忠心,且又是你岳家,有他辅佐,朝政必不会乱……”
嘉禾帝如是叮嘱了许多,似乎要在临走之前,将一切尽可能地交代清楚。有一点是不会错的,他的确在陆慎身上倾注了最大的心力,无论是为他自身,还是早逝的孝成皇后。
陆慎悉数记下,见嘉禾帝已累得气喘吁吁,遂倒了盏茶来,嘉禾帝近乎贪婪地饮尽,还不忘说句,“多谢。”
昏暗的烛光下,老人的面庞格外孤清凄凉,那些皱纹里仿佛藏着几辈子的心事,令人胸口揪得慌。陆慎终忍不住问道:“母后做了什么,让您这样恨她?”
尽管在她死后,嘉禾帝剩下的仿佛只有怀念,不过生前的种种龃龉,却是谁都难以忘怀的。
嘉禾帝惨然一笑,神情萧索,“哪里是朕和她过不去,明明是她恨我。”他转头望着墙壁,声音如同幽冥一般渺然传来,“当初孤明知她有青梅竹马的意中人,却还是执意将她求娶了来,想必她即使遵从父命嫁了朕,心底却也是不甘不愿罢。”
后来她的意中人负气上了战场,结果被流箭杀死,想必从那以后,她就深恨与他。尽管不曾诉诸言语,可是那种无形流露的冷淡与漠视,深深刺伤了年少时的嘉禾帝。
这段故事他本来从不愿提起,可是人都要死了,似乎说出来也无妨,至少有人还愿意听一听,不说就真的没机会了。
陆慎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其实母亲对您并非无情。”
嘉禾帝不由自主地望他一眼。
“您从没细看过母亲的遗物吧?其实那里头有几样是留给您的。”陆慎说道,见嘉禾帝眼中透出光彩,索性不再隐瞒,“您大约不知,母亲临终前,把所有的笔迹信笺归结到一处,原打算一把火焚毁的,到底没舍得,这才由张德忠保存了下来,儿臣亲自看过,里头就有写给您的。”
嘉禾帝不由紧张的绷直身子,他其实也知道信笺的事,不过从没胆子翻看——生怕里头都是对另一个男人的怀念。不过如今听陆慎这样说,他心头不禁一阵激荡,灰白的脸上沁出红晕来,“上面怎么说?”
“您要是想看,儿臣现在就可以命人取来。”陆慎平静说道。
嘉禾帝踌躇再三,却长叹了一口气,“还是算了。”
知道又能如何?到了这个岁数,一切早就回不去了,难不成他还能将人从坟里挖出来?很快他也会到地底去陪她。
说起来,还是相遇的时机不对呀!如果他能早几年与她相识,没有外物干扰,或许两人就不会是现在的收场了。
他这厢唏嘘不已,那厢陆慎跪在地上,却直直的抬起头道:“其实母后临终前有一句话,儿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望着嘉禾帝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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