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蓷囿,葶苈一直闷声不语,苏墨看在眼中,也是久久没有说话。最难降息便是这春意渐逝,但往往只是一瞬间,人就已经失去了年华。人生若沧海一叶,沉浮旦夕可变,福祸瞬息转化,比之这让天下半数女子羡慕的后冠,傅玲珑的伤逝的又岂止是时光。
接近九皋轩的路上,百花渐淡,唯留一色纯白珍珠梅簇拥在繁茂的绿色枝叶间,倒影在一方从太液池隔断而成的水塘边,那与春日格格不入的单薄色彩,却一样于碧波间顾影自怜。
苏墨终是开了口想宽慰些什么:“葶苈,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不必太过感怀,有时候对于他人的遭际,不妨学着放开怀抱,引以为鉴。”
可是葶苈只是默默的的走着,并没有立马回答他。
良久才开口道:“幼年时期读《硕人》,只觉庄姜夫人是‘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后来夫子说,要解《硕人》先读《燕燕》,‘燕燕于飞,差池其羽…瞻望弗及,泣涕如雨’,有人说《硕人》写的是庄姜夫人出嫁,而《燕燕》却是庄姜夫人自作的宫怨之词,卫庄公为了得到齐国庇护,盛大迎娶庄姜夫人,却又因为害怕齐国的吞并,所以不曾与庄姜夫人恩爱。君恩如浮云,随风反复去。哼,男儿皆薄幸而已。”
葶苈想到了董贤,看似占尽恩宠,却也不是三千一瓢。董贤曾经为皇帝来讨好过自己,为皇帝而哀求过自己,但皇帝又何曾为他不再他幸,不过是见一个便占有一个。董郎也只是又一个可怜人而已,所以皇后的劝告,也只是立场冲突下的一个侧面,同为一人所伤,何苦相互为难呢?
又走了一会儿,九皋轩已是在前头。太液池在此处被一个小的半封闭的合拢隔出了一个大概三亩左右的水塘,九皋轩凌驾于水面之上,却显得并不突兀,因为它被一株栽在水边的巨大的珍珠梅花树半遮半掩的只露出了半个轩阁,那繁盛的绿叶和几十朵细碎白色小花团簇成的一个个花球将九皋轩点染的若即若离,看起来如一女子以纱覆面,正是这看而不全,求而不得才分外引人回顾。
因为人性本就是贱,越是疏离越是想要靠近,而靠近之后,却往往弃之若芥。必须得寻一个机会,及早让皇帝断了这个念头,不然哪天君威难拗,不知自己会是如何的反感与无奈。
葶苈此时看到,在九皋轩的上层,朝着水塘的那一面,窗户正打开着,一个头戴黄金小冠的男子和带着刘氏冠的皇帝以及一个身板小巧带着玉白发扣的人正在窗前各自垂首,三人时而抬头张望,时而俯首肩部抖动。董贤和庞秋然站立一旁俯首笑盈盈的盯着什么,而那旁边还站在一个武士模样的人,似乎对他们做的事情不感兴趣,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拿着一块茶点,在三人背后来回踱步,而后面还站着一个发色金黄的少年。
葶苈盯着那窗口看着,渐渐步入一条延水回廊,那条回廊九曲蜿蜒通向九皋轩的大门。皇帝抬头张望之间就立刻认出了葶苈对他招了招手,示意让他快点上楼。葶苈带着二人朝窗行了一个全礼,复又前行直至到了九皋轩,发现门口全是未央卫。
步入了九皋轩的底层时,在一个常侍的带领下三人通过一个木楼梯上到了二楼。刚刚步入二楼的楼间,便闻到了“翔龙妙篆”的香气,寻着香味的源头看去,原来三人正分别站在一张高案前,对着窗户在作画。而那个身板小巧的人便是王洛渚。
“翔龙妙篆”的香雾正一缕一缕从一个香炉中垂直升腾而起,又消散在房梁处,董贤见他们来了立马迎了出来。二人相逢一笑,董贤便引着他们进了那间斗画正酣的房中。
葶苈迫不及待的走了过去,想看看三人画的是什么。
只见皇帝的画卷上是一派浩渺的太液风光连接着这个水塘,笔触写意,云烟点景,山石水流,绿柳垂岸,上半部为留白,下半部构图左松右紧,墨简意丰。
而王洛渚正在用小白云笔为她勾勒好线条的一副工笔小景染色,在她的手旁放着一应的工笔画用具,大小红毛各一支,蟹爪狼圭一对。而在她的笔下是一副栩栩如生的花鸟图,近处是回廊边的一丛珍珠梅,绿叶脉络清晰,百花晶莹灵动,花蕊清晰可见,而三两蝴蝶停驻其间,或纷纷从远处绕过回廊翩跹而至,动静相宜,细致可爱。而远处是白鹭停驻滩头,或独脚而立,双目盯着水面波纹,或引吭吞鱼,白羽整齐可辨,不乱分毫,而卷首早已有她题好的一首绕头诗“闲似忙,蝴蝶双双过粉墙;忙似闲,白鹭饥时立小滩。”
再看那个头戴金冠的男子,只见那人一身黛色,轻裘缓带,提笔挥毫间,神态动作甚是潇洒,看来二十五六岁年纪,神色贯注,面目俊雅,却又英气逼人,身上服饰打扮,俨然是一位富贵王孙。
不知此等俊雅人物,笔力几何?葶苈立马凑头过去看了看他笔下画卷上,却是十分惊讶,那画卷中竟然是珍珠梅掩映下的九皋轩外景,画风颇为精致,正好是葶苈他们刚才在楼下看到的那个角度,而再看那水中倒影,构图方位丝毫不乱,点皴之间,光影灵动,波光绚烂下又是一席悠悠逶迤的九皋轩倒影。而连着的回廊上,有三个人正在行礼,姿势井然,分毫不错。那一瞬间捕捉到的神态韵味似工笔也是写意,却牢牢抓住了那味道。这倒景正描之法,考验的是这个画师的洞察力和惊人的记忆力。技法上,轩亭写实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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