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刺在他的胸口,可最终,他虽未还手,我却再下不去手了……后来,他不知从何知晓了我的行踪,就总要来找我,然后就被你看见了。呵呵呵……”
他说完了这个长长的故事,也把这段长长的悲痛尽然写在了脸上。我从没想过在他这样一个开朗洒脱的人身上会背负这么飘零的身世,委实是世事难料,造化弄人。此刻再看他的形容身影,洒脱和飘零俨然成了最心酸的对比,令我这旁观者也怅然良久。
这一夜,我陪他饮了许多酒,那感觉与忠叔对饮时不同,却好像是同病相怜人,都想把伤心的往事揉碎在酒醉后的无愁乡里。
之后又过了数日,徐道离好像恢复了似的,见我时只如从前一般,我也绝口不提,内心里愿他安好。然而,我自己的“梦魇劫数”还没度过,仍旧夜夜不得消停。可就是这般神思萎靡之时,十八公子却来到了马厩。我欢欣又羞愧,希望见到他,却又不希望以这副鬼样子去见他,即使我不是女儿妆扮且并不漂亮,也想整洁而精神。
公子还是喜欢那两匹小马驹,只是它们如今也长大了许多,毛色赤亮,亦渐渐显露出上等骑乘马的骨架来,可叹他慧眼如炬,可叹这时光飞逝。我不敢像从前那般站近了侍候,只站在几匹马之外趁机偷偷瞄他几眼。他的脸庞和煦从容,双目之内好似嵌着星辰,两眉之间犹如凝着风月,每笑开一次都令人浑身一酥。
“阿真,这两匹小马我要带走的。”他忽然将脸转向我说道。
“……啊?”我本就羞于直面他,又一下子联想起他要另寻府宅的事,猝不及防慌了神。
“哦,呵呵…你还不知道啊!我很快就要搬出去了,你没看今日连金都没来吗?我差他布置新邸去了。”
他笑着向我走来,说得是轻轻巧巧,罢了还顺手逗弄起身边的一匹马儿,殊不知我已是心如刀割。我明白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可从来没想过会是他亲口和我讲起,还这么快。泪水在我眼眶里打转,可我自武德九年被扔出敬府那次大哭过,已经四年没有掉过泪了,再怎么痛苦,我都忍下来了。
“那公子是最后一次来这里了吗?”我低头暗自舒了长长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的波澜才敢问他。
“这话怎么说的呢?我是搬出府,又不是离开长安,怎会是最后一次呢?你是希望我以后再也不要来了吗?”
“公子息怒!小奴不敢!是小奴说错话了!”
他答我时脸上笑容突然没了,且连连反问,吓得我赶紧跪伏在他脚下,这才发觉刚才那话问得不知轻重高低,实在荒唐。
“好了,你起来吧。”
想着他必定要罚我,就连上次连金插嘴他都疾言厉色了一番,何况我呢?却谁知没过一会儿他就令我站起来了,语气也还平常。可我自然不敢立即站起来,只慢慢直起身子,下半身依旧跪着。
“阿真,也罢了,不怪你。谁让你成日只在这后院同马打交道,没有跟过主子,不受训教,自然口无遮拦。”
任他这般体恤似的话听在耳内,我也无法感到一丝安慰,反而整颗心一凉到底……罢了,我这身份还能有什么可冤屈的,自然是我不受训教,口无遮拦,他这句话并没有错处。
“十八郎,这孩子做错了什么你这样罚他跪着?”
院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美貌非常的小娘子,她笑盈盈地站在那里,好像和公子很熟,我却不识。只看她通体修长,梳简单盘桓发髻,乌如黑云,左右各簪一对银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樱唇两侧还有一对小窝,身穿一件绛红宝相花金绣半臂,内衬是月白窄袖薄衫,下系一条红蓝间色长裙,正好覆至鞋面,只露出两个小小鞋头。
“呵呵……原来是公主殿下!臣给公主请安,公主万福!”
公子乍然间喊出“公主”二字,我就觉胸口被什么堵住了似的,身子也觉一沉——原来那个人人称颂的襄城公主,秦王的长女,就是这个模样……
“这里又不是朝堂公署,你还自称臣,既没意思又显得我老了!我比你十八郎还小四五岁呢!呵呵呵…”
“呵呵…公主为君,萧鉴自当称臣,可若公主不喜欢,那萧鉴斗胆唤公主一声嫂子,可好?”
“正是,正是!一家人就该这样呢!”
他们就这么聊了起来,公子像是换了一个人,是我从未见识过的恭顺客套,而那公主倒一派天真,和善可亲,加上那副娇美的容貌,实在不得不令人产生好感。原先我还猜想她的贤德是假的,现在看来,怕是不虚。
“你快站起来吧。”
“阿真,公主有命,还不快站起来!”
不知何时想着想着失了神,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公主竟站到了我面前,略弯着腰,向我伸出了一只手,我当下一懵,目光转向公子,他不停地在向我使眼色,急得很。
“小奴不敢!小奴告退!”我这才彻底清醒,迅速磕了一个头后连忙跑到了离他们最远的墙角。
我这里惊情甫定,正缩在马厩一角,长公子又来到了后院,手上拿着一顶幂蓠,跑得气喘吁吁,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
“公主……公主让我…好找!我不是同你说等待片刻,怎么…怎么就自己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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