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以后,严湛仍记得那个雪后初霁的早晨,或许是那醉人的美景:雪虽然下得并不大,但却足以装点丛林、原野,白雪东一簇、西一簇地附在绿意斑驳的松枝上,还不时随风沙沙滑落;越冬的小麦始终透着不服输的盎然生气,骄傲地顶破覆在头上的薄雪;行军的嘈杂不时惊起隐藏林间的飞鸟,轻盈盈地掠过天际……
这是浴血的远征,但在年少轻狂的心性下,严湛更觉得这似乎是一次远足。更何况,这是严湛十年来第一次离开国都宛城,路上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陌生,或许还夹带着那么一点似曾相识。毕竟,在十年前,严湛九岁时,他跟随在北梁作为质子的父王返京即位,就是走得这条路。
想起陪父王在北梁为质子的两年,严湛并不觉得凄苦,反而满溢着甜蜜的幸福。在北梁国都上京,严湛认识了这一生中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南平国凌汐嫡公主。那时,凌汐的父王赵启,也在北梁为质,与同为质子的严祈被安置在来仪馆。来仪馆共建有八间宅院,专门安置身为质子的各国公子,而赵启和严祈的居所仅一墙之隔,对严湛来说那是多么美好的一段岁月:“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那时,现在的北梁国君石韦也只是太子,凭着年长力大,经常以欺凌来仪馆年幼的公子、郡主为乐。严湛第一次见到凌汐,正是石韦抢去她的香囊,并且言语嘲弄。
“把香囊还给她。”严湛站在凌汐的身前,不容质疑地说道。
石韦看着比自己矮了近乎一头的严湛,内心中却第一次有了胆怯。严湛虽然看起来瘦弱,但眼神却凌冽坚毅,似乎永远找不到妥协退缩。
“你知道我是谁吗?”石韦有点胆怯地说道。
“把香囊还给她。”严湛没有回答,也不必回答。
“找死吗?臭小子。”石韦看着围观的公子、郡主,实在不愿意就这样退缩,兜胸便是一拳。
严湛被打了一个踉跄,但却迅速地扑了上来,没有任何章法,但却是拼命般地打法。
等到严祈、赵启赶来,拉开两人的时候,严湛满脸是血,但石韦也没讨多少巧去,鼻子里也呼啦啦淌血。石韦丢下香囊,灰溜溜地走了,自那以后便收敛许多,再也不敢到来仪馆无故生事。
严祈第一次喜欢上带着一股拗劲的严湛,看看呆立在一旁的严卓,愠色道:“你是兄长,怎么弟弟打架时你却躲在一边?”
“不怪兄长,我和他是一对一打架,不愿别人帮忙。”严湛急忙为严卓开脱。
严祈摇摇头,虽然严卓、严湛是亲兄弟,但严湛却更像他的母亲一些。在这之前,严祈并不太过宠爱华夫人,此次出为质子,原本想由荣夫人和严昂同行,不想父皇舍不得皇长孙,这才由华夫人携两子严卓、严湛陪同。
严湛捡起地下的香囊,不想香囊已在刚才的撕扯中裂开了,只好略带歉意递给凌汐,说道:“对不起,本想帮你要回香囊,却弄坏了。”
“谢谢你。”凌汐接过香囊,转身跑回居所。第二天,当严湛再一次见到凌汐的时候,她递过香囊,笑盈盈地道:“这只香囊送给你。”严湛接过香囊,只见破裂的地方绣着一只五彩的凤凰。
那天晚上,严湛问父亲为什么这么多太子或者公子要到北梁做质子,随行的公子、郡主还要被石韦欺凌。
严祈沉吟道:“或许因为他太过强大,我们太过弱小。”
那时的严湛根本不知道父亲说的是两个国家,而单纯地认为是石韦和自己。“那么,如果我不想被他欺凌,是不是要变得更强?”严湛天真地问。
严祈爱抚地摸着严湛的头,笑道:“或许吧,如果你真的变得更强,就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严祈没想到他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严湛养成了闻鸡起舞的习惯。回国后,严湛文从太博钟平子,武从一代宗师杨浩禅,经过十余年的不懈努力,文韬武略已非常人所及,其他公子更是难望其项背。
严祈却没有严湛的好心情,他坐在驷马并驱的车舆内,手捧着黄金做成的手炉,里面炭火红通通的,但他依然觉得阵阵寒意,不自觉地拉紧身上华贵的裘衣。严祈想起国师袁乘风大凶的卜卦来,心中不由一阵烦躁。
严祈并不怎么喜欢卜卦、占星的异术,觉得有些可笑,如果一切尽有天意注定,何需再后天努力。但先帝却好此不疲,袁乘风又深谙此术,深为先帝倚重,被加封为当朝国师。严祈即位后,也想过剥去袁乘风的爵禄,但念在他偶有妄语,平日为臣也算恭谨,也就作罢了,只是平日多少有些疏远。
袁乘风倒也知趣,很少卖弄异术,至少在严祈面前如此。强梁来犯,严祈心中烦闷,却想起袁乘风来,让他卜上一卦,没想到却占出大凶。严祈觉得将国家命运放在异术上,难免可笑,但却抑制不了卜卦的冲动。占出大凶倒也算了,袁乘风又一再阻止御驾亲征,只道太白冲撞紫薇帝星,天象不吉。
严祈懒得理会,原本让袁乘风留守京师,但不想在誓师出征当天,风无故吹折帅旗,才令他随军出征。一路上,严祈才慢慢明白先帝为什么深好此术:彼时群雄割据,先帝百战浴血,方才建立中州,每日面对都是未知,也许先帝和自己一样,并不相信什么异术,而是仅作为一种精神的慰藉。而自己从先帝手上接过皇位,每日循规蹈矩,今日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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