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上发表三巨头会议完毕,对日提出投降通牒,但日拒之。新开河与老北门对开的外滩上停着数艘日舰,国货公司三、四楼也都被日军症用了。消息说,日本本土四周美舰已冲入临海炮击。有谣言说:“中美将合作反攻,美空军负责轰炸,中国陆军将由浦东、南汇等路攻入上海”,又有说,中美联军已在舟山登陆,云云。但此似属无稽,上海近在咫尺,日军岂能安枕乎?但谣言之下,上海可糟了,逃难人极多,金子已高达一万一千五百万元。
今日是老赵、钱小开卖了锉刀请客,在红门吃西菜,共四人,裕元未来,所食仅冷盘,牛排、汤、饭而已,据说是花了四十万元。吃完回店,均臣就大瞌睡。瞌睡醒,小毛就来坐,她说她过几日与其祖母回甬避避风头,她们是往杭州行陆路。听了,均臣马上要她带去信一封,并送其一万元让小毛路上买饼干,小毛颇客气了一番。在退让中,小毛突然看着均臣的眼睛,小声说:“我替你做媒吧。”均臣以为她说笑便嬉皮笑脸地说:“是替你自己吗?”小毛也笑着说:“是的,不过你不要。”均臣回答:“这哪里能高攀,一无财,二无貌,三无学,无一可取的。”小毛:“这倒不关,一个人穷有何关系,我见你很安份用功,将来也不至于吃苦的,本来老实说,我早有此心,我很爱你的,但自瑞发事后,我就冷心了。”均臣不觉心脏狂跳,受宠若惊,心想:她原来也“爱”我!?均臣坦白地对她说出那次所与之药是阿司匹林,而不是自杀用的安眠药,又拿出那封本来要给给小毛看的信出来。小毛看后似很感叹,见状均臣说:“现在木已成身也没有办法了,反正你在七月初八已经与同新小开订婚。”小毛含着泪说:“你从前为什么不表示呢?”“我不喜欢表示的。”
正当他们谈得相当有味,小毛那两个小弟们来了,他们不便往下谈,小毛只好惋惜地挥手告别。小毛走后,均臣仍对小毛那句“我很爱你”一语,细细嚼之,确是至味,然料想她定是临时感动,或此想象在其处膜破坏后才发生的,于是又觉得毫无价值了:“其实她**虽美,魂灵却不美,更何况我之环境相当恶劣根本无此能力,再者,她见花折花,思想又旧,决不能持久的。她以为必嫁谷钟,对我落得大方,所以说很爱我的而肯嫁我的,其实不可上当,这姑娘永远是十三点病。”
午饭后,老乡丁澄衷来了,他是刚由安徽归,均臣忙问该处情形。丁始终恍惚不言,但说那里是新四军,有其亲戚在,同行者均大学生,在该处有多人宣传,但他始终未动。均臣想追问更多情况,澄衷更不言了,说他马上要走,并告诫均臣说,太心急不好。送澄衷到了门外,均臣便约其再相谈,澄衷说,那就今晚五时至其愚园路的住处。
下午,均臣前往愚园路愚园坊70号,在丁澄衷的写字间兼卧室中谈话,此地为丁的钱姓表兄家,他拜表兄为师,近仍帮彼作事。其表兄为香港大学毕业,很有学问,但只爱钱,无国族观念。均臣与澄衷先谈些废话,均臣问其所看何书,何时与新文化相触,澄衷支吾着,只说只看些散文,似乎是真话。被均臣逼着,澄衷终于说他与一些进步份子来沪,有数字,但都不便示地址。均臣叫他介绍,澄衷说:“还是不要吧,要是你走了,以后你母要怪我的。”均臣真是恨,心里骂道:“此兄仍如在乡一付忠厚腔,婆婆妈妈的。”所谈不久,其表兄兼师傅来了,是一个大胖子,一身俗气,均臣难耐,便先告辞回。
报上发表了正在波次坦召开的三头会议,说是只有九项条件,仅解除武装,共管二项日本不答应。苏联不加入公告,日要求苏斡旋,想与盟军和谈等,似乎和平空气浓厚。上海大老板均安心了,金子跌在一万之数。但大家心理上还是认为轰炸的好,找些刺激,可近日飞机也来而不炸了。战呢?和呢?原像只闷葫芦,使人沉闷极,虽说天可亮,但究竟要何时?等得人难过。
一早,均臣就往成都路大沽路杨尉堂旧址,姨母家搬在那儿住着了,那是一个通楼,尚宽敞,然与虹口的住处比,似太狭窄了。中午均臣在姨母处吃了酒饭即返店,路上警报又拉起,忙避恒利大楼,但未炸,均臣扫兴归。但似乎没吃饱,均臣便又买酒及荳坐店门外独酌,适逢张炳初来店,均臣甚狼狈,但既来之也不必那个了,便大方地吃着,炳初见状也无言。此时,方文耀来电,说是午后开“新生联谊会筹备委员会”叫均臣出席,均臣敷衍着,他对此种官样公式向来淡然处之。下午二时三刻,均臣与方文耀往新生,汤维利、朱仁利先在,他们不说什么,汤维利先发了许多怪论,很可笑。朱仁利之友乐达观、杨茉均大学生,也来参加,而且举行选举,他们早约好,竟举均臣为学习股长,乐达观为社长,均臣也只好笑受之,认为弄弄也好。
从新生学校出来,就去了郑瑞昌处,瑞昌一直要约均臣谈,但自几个月前认识瑞昌以来,均臣对他总是不欢喜,觉得他太照公式走,这种恶劣的公式化真使人恨。与瑞昌没几句闲话,只是从他那里借了《西行漫记》,定限期两天一定要还,并不断要均臣保密,万不可对别人说,喋喋不休,均臣不耐烦地看了瑞昌一眼,说了声知道了,就要告辞。虽说人家借书给自己是件好事,但做得好像欠了人家多少似的,就令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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