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和蒋舒华又聊了几句后,他只以自己已经吃过午饭的理由拒绝了他又先一步地前往了蒋家在刘房山的住宅,等他到了那边之后,来给他开门的中年女人先是隔着铁门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接着就和善地笑了起来。
“你是小闻吧?”
“恩,您好。”
闻楹这般说着点了点头,高瘦干净却面容平凡的几乎不会引起人注意的样子一看就是几乎没怎么接触过社会,和张白纸一样纯粹的年轻人。
这样的人一般不会怎么让人讨厌,但是本身的存在感也总是有限的,而刘姐这样的长辈恰恰就蛮喜欢他这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朴素味道的,只把面无表情的闻楹赶紧带到屋子里给他倒了杯热茶,又在客厅里小心地对他交代起注意事项来了。
“蒋先生今天到现在还没有起床呢,你可能要等等才能见到他……唉,昨天晚上我还听见他在屋子里摔东西了……他这个病啊是真的蛮严重的,你以后就跟在我后面吧,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弄总不容易出错……不过你的口味是怎么样啊?今天晚饭就在这儿吃吧,好不好啊?”
刘姐的善意闻楹没有拒绝,在简单地谢过她之后他就勤勤恳恳地扮演起了一个初到人家打工的年轻人形象,不仅沉默地跟在刘姐身边听她把家里上上下下所有的地方都给介绍了一遍,还帮她主动承担了一些家务。
尽管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在默默等待着什么时候那个叫蒋商陆的男人才会从楼上那个房门紧锁着的屋子里走出来,可是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里头还是一点细微的动静都没有。
“诶?今天这是怎么了……蒋先生都快一天没吃东西了,可我去敲门他也不答应我啊……”
刘姐的自言自语声让闻楹抬头看了她一眼,他不太了解一个据说行为暴躁的精神病人平时是怎样生活的,但是能把自己给人的印象搞的这么恐怖压抑,这也是他头一次见。
而这般若有所思地想着,外头的天气倒是忽然阴沉了下来,而站在窗口往下看的刘姐注意到院子里被大风吹倒在花圃里的花架,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有些着急了。
“小闻啊,我去楼下扶一下那个花架啊,那是以前老太太在世的时候种的,小蒋先生说要一直留着的,你在楼上等着我,帮我看着厨房的电饭锅……”
听到刘姐这么说,闻楹也走过来看了眼下面那倒在花圃里压碎了一片白色木绣球的花架,外头的雨已经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刘姐这么大岁数了如果现在冒雨下去扶的话肯定是蛮困难的,所以下意识的闻楹就拦住了准备下楼去的中年女人又开口道,
“我去吧,您等等。”
闻楹的声音平平淡淡的,稍稍安抚了下刘姐就也没拿伞直接下楼去了,刘姐见状有点不好意思,便一直站在窗口看着他一个人冒雨走到院子里,又小心地避开两边脆弱美丽的木绣球将那个倒下来的花架试图扶起来。
视线所及,只能看到大雨将他的发丝和上衣一点点打湿,闻楹的皮肤被映衬地有点泛白,整个人的面部棱角也越发明显了,但是这种瘦削干净的青年独自身处于婀娜的白色绣球花田内的画面本身还是挺有美感的。
而就在刘姐一脸担心地刚想喊闻楹赶紧上来别着凉时,她忽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了一道语调古怪的询问声。
“他是谁?”
穿着身酒红色长款睡衣,脸色潮/红,面无表情的蒋商陆看上去一脸倦容,神情糜烂像是刚刚从一场淫/梦中刚刚苏醒。
刘姐看见他这幅不太好形容的模样一下子愣住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将闻楹的身份介绍了一下,而神情懒散地走到窗台边上往下看了眼正独自站在绣球花地扶起那些鲜花里的年轻人,蒋商陆沉默地欣赏一会儿这堪称雨中的美景的一幕,许久才将自己黑色的手指尖敲了敲窗户框又淡淡地来了句。
“雨太大了,让他赶紧上来吧,都多少年的花了,哪里有人矜贵……”
“好的好的,那我去叫他吧……”
“……没事,我去吧。”
没去看刘姐瞬间有些傻眼的表情,还穿着睡衣的蒋商陆缓步走下楼又从楼梯间里拿了把黑色的长柄雨伞。
在走出门的一刻他感觉到扑面而来的花香和水汽,但是心情莫名平静的蒋商陆却还是保持着一种像是窥探着什么神秘所在的旅人一样撑着伞来到了他母亲生前所亲手种下的那片白色绣球花田边上。
灰蒙蒙的雨雾尽头,被花圃栏杆隔绝着的地方站着一个瘦削,湿透的背影。
他此刻几乎和他身边的木绣球融为一体了,但是他却又有着完全不同于那些艳丽招摇的花朵的美丽。
仅仅只是一个勾起人想象的背影,这对蒋商陆来说完全不够,他很想再看看这个年轻人的面孔,是否也能激起他最开始的那份欣赏之情,所以在稍微停顿了一下后,年长的男人忽然就撑着伞靠在花圃外头懒洋洋地出了声。
“喂。”
耳边的雨声一下子停了,听到他声音的年轻男人慢慢转过了身来,虽然那潮湿的发丝垂落在平淡无奇的面容上使他显得有些狼狈,可那双被空气中的湿冷折射的呈现出青釉色的眼睛却还是让雨中的蒋商陆在愣神之后忽然就笑了起来。
真干净啊。
也真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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