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他们又在阅览室见面了。音仪坐下,有些心神不定。她打开课堂笔记本,埋头读了一会儿,然后抬头,朝着旁边桌子上的汇南望去。
他也正在看她。她朝他莞尔一笑,又低头学习。
一会儿,汇南从她桌前走过,悄悄留下一张纸条。音仪读了纸条,也起身出了阅览室。
出了楼,绕到后楼的背后,一排白杨树下,站着汇南。这个地方象校园的一个死角,平时也很少有人来。此时静悄悄的,只有风偶尔吹动白杨,发出哗哗的声响。
音仪走向汇南。汇南的眼睛一直跟着她,等她走近了,温情地说:你穿这条裙子, 真漂亮。
音仪穿着的是件暗黄色长裙,白色短袖上衣扎在裙腰里。在学校女生是不兴穿裙子的,好像露出两条腿是件很难为情的事。音仪也不是个大胆的人,但妈妈手巧,总是给孩子们做些漂亮的裙子穿。
音仪站定,回头望望,然后眼睛盯着地上时而摇晃的树影。
有事吗?被人看见就要乱说了。她小声说, 好像怕人听见。
你真地怕人说吗?音仪扬脸看他一眼, 见他脸上有种奇怪的神情。
她心里一阵激动,差点就要喊出来,说她为了他什么都舍得,都不在乎,她可以跟他同甘共苦,天涯海角。可她咬咬嘴唇,没说出来,又低头看树影。
其实张姨已经发现了,她找我谈话,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汇南说到这儿,犹豫了一下,看看音仪,又往别处看。
音仪吃了一惊,禁不住抬头,呆呆地望着他。
我告诉她,我们只是要好的同学, 没有什么。 她说那就好,千万别早早谈恋爱,耽误学业 。
音仪一听脑子就乱了。汇南在说什么?他在说他的真心话吗?她也知道为了见汇南,自己总是多么地心神不安, 自己也觉得不对, 一次次地责怪自己。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失望,不可抑制地失望。难道自己自作多情,汇南和自己真的只是要好同学?难道汇南叫她出来,就是要表明这个意思?但他们不是要好同学,那又可能是什么呢?
她还没理清思路,心口就开始郁闷,眼泪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转。
你怎么哭了?你怕张姨吗?她人有点厉害,但嘴硬心软,她不会跟别人乱讲的。汇南安慰说。
音仪眼泪越发泉涌。 但她不想告诉他,她伤心的不是张姨问他,而是他居然说他们只是要好的同学, 没说他喜欢她。而她也是个骄傲的人,不想跟他坦白,自取其辱。她侧过身,不让他看她的眼泪。
汇南开始不安了。他很想上前安慰她,不让她哭, 可是不管他心里多么着急,他就是动弹不了,只能无措地看着她的侧面。
你张姨真地是瞎操心。我们不过是稍微要好的同学而已,她有什么好担心的?音仪冷冷地说。
你在说什么?只是稍微要好的朋友?你真地是这么想的吗?汇南有些茫然。
当然是这么想的了。你也是这样想的,不是吗?
我我只是跟张姨那样说而已。我想的是什么,我还需要说出来嘛?汇南道。
音仪心头一颤,却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难道不是心有所思,言有所发?
音仪说完,却没听见汇南的回音。风又把树叶摇得哗哗响, 耳边啾啾鸟声响起。
音仪心愈发疼痛,止不住地往下沉。
良久,她才听见他缓缓地说: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是不是很贪婪?
音仪心狂跳, 瞬间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一起洪水般涌向大脑。 她觉得头有些晕。她慢慢使自己平静下来,转过身,却没有力量去面对汇南的眼睛。
要那也算贪婪的话,我跟你一样贪婪,比你更贪婪。她听着自己的声音,觉得它奇异而又陌生。它好象不是被她说出来的,而象是一股缥缈自由的烟尘,从她灵魂最隐秘的地方游荡出来。
她的心终于赤裸裸地敞开在他面前, 一无保留地呈现给了他。
汇南一步迈到她跟前,脸涨红了,几乎就要把她拉进怀中。
远处遥遥传来什么人大声招呼的声音。
音仪一把推开了他, 面红耳赤, 扭头疾步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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