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她正掩嘴轻咳,洛老爷忙将她拉到前面来。羡王拉起她的手,关切地说道:“可得保重好身子……”
在这一刻,洛霖犀为这个高贵的男子眼中的柔情而痴迷,她能得到这样一个男人的恋慕,如何不感到荣幸呢?她并不是一个贪恋权势地位的人,但久在世俗浸泡,她从小到大受到的种种直接间接的影响,都让她无法不对这样一个男人产生一种缺乏理性的好感。
随之而来的,是三天后一道明黄圣旨,洛府这样的商贾人家,自是头一次接旨,又是一番慌乱,阖府乌压压跪于庭中,听得一个公公尖声尖气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洛府二女洛霖犀丽质轻灵,端庄淑睿,择配与羡王为妻,望克娴内则,淑德含章,辅夫于后庭之事,钦此。”
之后接旨,又请公公喝茶说话,奴仆们奔走各处告诉喜讯,一个个都忙得脚不沾地,喜笑颜开。洛霖犀身处其中,感到一阵恍惚。
夜深了,人声渐息,只听得春虫吱吱叫个不停,月光柔柔地铺在庭院中,屋子里的小姑娘大睁双眼,失了眠。
圣旨赐婚,多么大的荣耀,足以让年长稳重的洛老爷高兴到忘形,足以让一向不愿女儿嫁人王府的洛夫人也暂卸心防,可这,却并没有半分触动洛霖犀。
当羡王爷携着一身光辉站在面前时,她确实感到爱恋,想靠近,想得到他更多的倾慕,可一旦他走开,不出现在她的眼前,哪怕是一道如此权威的圣旨摆在面前,她都没有感到半分思慕与迫切,有的只是一腔平静。一切不过照着她所预料的发展,仅此而已。到了现在,甚至还产生一种排斥感。
可是圣旨已下,回天无门了。她头一次感觉,她对自己的婚事过于草率,而对自己的隐忍能力过于高估了。可她不敢后悔,她不敢任凭这样的感受在心底弥漫,她只能拼尽了力气去无视。一切都会好的,所有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原本也没有别的选择,不是羡王,也会是别人,别人也不见得比他好……她疯狂地安慰自己,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的心绪愈发狂乱,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她披上一件衣服开门出去,坐在月光照耀的青石台阶上,想借着清寒的空气让自己舒畅一些,可一股隐隐的悲哀感依旧侵袭着她,她终于再也坐不住,抹着眼泪往马厩奔去。
她骑着马在街道上狂奔,所有门户都早已紧闭,只听到马蹄急速蹬地的声音,有谁从梦中醒来,听闻此声,必定以为谁家出了什么性命攸关的急事。她在夜风中驾马疾驰,心中的痛苦如洪水一般侵泄出来,她多么想嚎啕大哭啊,可她不能把人惊起来,从窗户里望见洛家二小姐像个疯子一般,她死死忍住,要出了城再哭。
可她脸上悲痛的神情忽然呆滞了,也不再驾马,任凭马匹放慢速度,最终停了下来。
时过戌时,城门是要关闭的,她根本出不了城。她无声地笑了,眼泪从眼角滑下来,她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凄惨有些可笑。她为自己要嫁给羡王爷,为自己要有这样富贵逼人的一生而在这里痛哭流涕,岂不是很可笑吗?
她茫然若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悲哀的理由,是否有悲哀的权力,她是太贪心了,人怎能什么都有——而且她已经什么都有了,将来甚至会拥有更多,再这样哭似乎太不识好歹了。
她为什么悲哀?难道因为她没有那样爱自己将要嫁的那个人吗?爱情是什么?从来没有人说,这是生命必需的感情,从来没有人把它看得比性命更重要,人可以没有爱情,但不能没有身家性命。连皇帝也不敢说,他深爱自己的皇后,只是不讨厌,也就是了。
爱情真有那样重要吗?如果有,这天下千千万万人,是如何还能拥有那样真的笑容的?可见没有爱情,并不值得她这样哭,并不值得她这样悲哀。她是没有资格做出今天这一番疯狂举动的。
她可以如此坦然地看待大姐姐嫁给云曦,轮到自己,却是要这样不甘不愿地反抗发泄么?她原来是这样自私的么?她以为她看姐姐看得和自己一样重,却原来不是么?姐姐的痛苦,她以为可以在时间消磨中淡薄,她自己的痛苦,怎么就要看得这样重呢?
她又开始为自己的卑鄙浅薄羞惭起来。她开始觉得自己残忍,明知姐姐对云曦并不能立刻坦然接受,却要把他们两个硬拉在一起,还要说出那番蠢话——是啊,她现在回想一下,那天和云曦说的话是多么蠢啊,一心爱着别人的姐姐,却要听她这样郑重地把自己交托给一个不爱的男人,心里的感受是怎样复杂?
姐姐哭了,她是被感动了,可这依旧不能为她所做的蠢事做足够的推脱。
姐姐……
她趴在马背上啜泣起来。可她立刻擦了擦眼泪,十分顽强地坐直了身体。我不能再难受了,她想,我那日对云曦哥哥说的话也没错,姐姐必须要接受那一切,我也必须要接受我的这一切。
她的心胸开阔起来,抑郁都被压实,垫在心底,心中一时郎朗如空中皓月,她脸上的神情带着一种奔赴沙场的决绝,在风中猎猎响动的衣衫,此时也成了鼓舞士气的战旗。
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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