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没有反驳,这是个事实。他从小接受皇家教育,书读得多,武技就差多了,谁会跟皇子真刀真枪地打?所以他骑马、剑术都会一点,不过也只是平均水准,只有火铳术格外有天赋,可惜在大明这根本只是末流技巧。
“太子仁善”,这是宫内外对他的普遍评价。这四个字明褒实贬,既隐晦地指出太子心肠太好,也暗示他在武勇方面的弱势。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交涉和唬人这两项能力了——但他们的任务是在漫漫的海上寻找佛岛,这种能力是否能派上用场,真不好说。
“父皇也是这么说的……”建文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总是嫌我太柔弱,不够狠,也不够冷酷,些许人情软语就能动摇。他说为君之道,必须铁石心肠、天威难测,否则难以服众——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不想去伤害别人,哪怕坐视别人受到伤害,都会让我很难受。”
“是的,你确实如此。比起皇帝,你更适合出家当和尚。”七里淡淡道,“若换了是我,可不会允许两个来历不明的人登上青龙船。”
建文干笑了几声,算是回答。
七里道:“你是个好人。可我父亲说,好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容身之地。只有拼命去吞噬别人,才能避免被敌人吞噬。”
建文挑了挑眉头,难得正面驳斥她:“这个说法我可不认同。现实固然无奈,却不是作恶的理由。小时候经筵的师傅们告诉我,人性本善。若天下全是坏人,人率相食,那与qín_shòu何异?”
“这本来就是海上的生存之道。你若这般软弱,怎么到得了佛岛?”七里的声音带着执拗。她好不容易看到了复仇的曙光,可不希望被软弱的同伴拖累。
“不,这不是软弱,这是仁德!”建文的火气也上来了,“顾惜人命,顾念人心,人之所以为人,不为qín_shòu,不就是因为多了这一点仁慈之心吗?难道我当初不救你上船,就是正确的做法吗?”
“是的,对你来说,不救我其实是最好的选择。”七里似乎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对不起,我的秉性就是如此!就是见不得人在我面前受难。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不要来教我做人!”建文愤愤起身。
出乎意料的是,七里居然没有拂袖离去或者出言反驳,她思考了一阵,歪了歪头:“你需要道谢吗?”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
七里站起身来,声音清冷:“你说的对。你救了我的命,我理应酬谢的,这样你我才两不相欠。”
“我可没这么说!”
“可惜我现在除了身子,没有其他可做酬劳的东西,那么陪你睡一晚好了。”七里淡淡看了一眼下面的舱室。”
腾的一下,建文的脸颊立刻变得赤红滚烫,鼻孔充血。他哪料到这姑娘居然会这么说,慌张地把头低下去,不敢抬起来。
“不必慌乱。对你来说,也许只是不愿见死不救的主张。但对我来说,就是一笔交易而已。”
七里自己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作为杀手家族的成员,她自幼就被教育,**并没什么特殊之处,必要时,它和其他东西一样可以当做武器,也可以当做交易的筹码。
七里对这种事没经验,但她觉得现在就是那个“必要”的时候。
“之前之所以没提,是因为那时以为你是个太……现在对你来说,取走这份酬劳应该不是难事。”七里说,“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去换一件衣服。”
建文这才想起来。他们几个在笼子里关了那么久,身上的衣物馊味十足。腾格斯对此毫无感觉,喜好洁净的七里却早已无法忍受。
“我房间里有几套衣物,是我在泉州港预存的,不过都是男装,你先凑合一下吧。”建文说,七里瞥了他一眼,朝下面一阶阶走去。建文赶紧冲她的背影喊了一声:“喂喂,我不是图这个啊!你别误会!“
七里没做任何回应,也不知道听见没有。那窈窕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甲板下层的走廊深处。建文还在犹豫要不要追过去解释,却看到铜雀从舱室里走出来。他已经完成联络,正要回到甲板上。
“哎,太子殿下,正好有件事小老要与你商议一下。”铜雀招招手。
建文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急切地朝里面望去。他生怕七里误会更深,有点不耐烦地说:“商议什么?”
铜雀道:“自然是佛木之事,我们要决定一个航向。”经他这么一提醒,建文陡然想起来了。他们还没决定一个最重要的事——方向。
佛岛的方位,就隐藏在显照佛木之中。不搞清楚内中玄机,就不可能找到佛岛,连方向都无法确定。这个问题不解决,整个计划就没有任何可执行的可能。
“那块木头里深藏的玄机,你有什么头绪吗?”建文勉强把注意力从七里的事情里收拢回来。
“没有。”铜雀很干脆地说,“历代宣称破解了佛木之谜的人不少,可惜一个字都没留下来,大概是怕别人跟他们抢吧。”
“那……你认识什么高人能破解这个玄机?”
“没有。”铜雀摆了摆手,“这个不必着急,一切要看缘法。缘法到了,自然会解开。”
“那你说那么热闹!不知玄机,我们下一步该去哪里?”建文有点急躁。
铜雀笑道:“在破解玄机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你现在太弱了,接下来一路惊涛骇浪,若不能提升实力,纵然缘法再好也是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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