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宋衑微微一笑:“不必。”
孟深看了她一眼,也不再说话,径直转身,准备回到自己的营帐。
“是家父让您问的吗?”
孟深身形微顿:“不是。”
宋衑哦道:“那看来就是家母了。”她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此次出使,家母本坚决不肯同意。不知大人是如何劝说她的?”
孟深沉默半晌:“长公主实是明理之人。”
宋衑忍不住一笑:“以前也有人对我说过相同的话。”回身去看他,继续笑道,“真是奇怪,怎么大家都以为家母是明理之人。”
见孟深不说话,干脆绕到他的身前,认真道:“我以为家母在家父面前,就很不讲理。”
孟深眼中划过一丝流波,宋衑看出那是笑意,尽管他的神情显得刻板无趣。
宋衑眸光微动:“孟大人此次之所以亲自带领使队,是因为家母提出了请求吧。”
“出使是本职,与旁人无关。”
“那出使车前时,孟大人为何不亲去?”
“谭椿足矣。”
“此话何解?”
孟深便多说了几句:“车前曾与熙国有所交际,以谭椿之能,足以应付其变。西夷叵测不知,寻常人难以把控。”
宋衑眉心轻蹙:“下官实在不愿欠大人的情。”
孟深略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望进了她的眼睛。周围的嘈杂声似乎依稀不见。他很快移开了眼神,慢慢道:“lùn_gōng,你乃下属;论私,你乃师妹。高须倾下,长应护幼,并无人情之说。”
孟深不愿说的话,一般人实难以套出来。
宋衑面容恢复常色,拱手轻巧笑道:“既然如此,下官便在此先谢过大人的爱护了。”
孟深看着她嘴角处的小梨涡,敛目低低嗯了一声,仿佛真不知其深意。
……
到第四个月时,宋衑渐渐有些吃不消长途的消耗,尤其是每月葵水来时,身体愈发酸痛难忍。
她也不会生受着,能休息时总要抓紧休息,哪怕停憩的地方蚊虫甚多。
西夷深山里的飞虫,不仅扰人,还会在肌肤上留下红疙瘩。起先有宋衡备的药膏,涂抹后能稍减其痒,但宋衑常将药膏分送,不过一月,便所剩无几。到后面,自然就只有强忍着挠破的yù_wàng,努力以睡意压制不适。
除了这些惹人心烦的小东西外,西夷潮湿的气候,沉郁的天气,泥泞的山路,无一不是影响使队整体情况的因素。
到底是第一次出使西夷,诸多事项都未准备妥当,三百余随行匠人如今已折损四成,三千兵士里亦有因故伤亡者七百。
孟深身为使领,不仅要与八位使节共同商讨出每日的安排,更要亲自到兵士匠人身边安抚平缓他们的思乡之情。然而他一向话少,便少不得宋衑替他多费心思量。
不过幸得长平军将领屠白甚是治军有方,两千长平军损耗极少,平日亦默默不言,并无抱怨之意。与之相对,御林军虽也军纪严明,可毕竟少经战场,未能得到真正历练,常有怨天尤人者。
宋衑起初忍着,后来实在看不惯,便冷冷骂了几句。许是因为她是女子,兵士不愿在她面前丢脸,倒是意外稳住了一段时日。
这日,宋衑葵水又至。她耐住痛,同一群大男人在营帐里定下了近几日的食材安排,又根据地图分析了眼下所处的位置。屠白身为将军,辨认地形的能力自在诸人之上,他说若不下雨,依照眼下的速度,再有五日便能到达往生教的势力范围。
大家皆松了一口气。宋衑亦是。她将微微弯着的腰下意识挺直了些,嘴唇略沾出丝红润,瞧着不似初进帐时苍白。
孟深的视线一直落在帐内的地图上,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妥。宋衑心中稍安——她不愿在这种时候给他添麻烦。
回到营帐时,意外发现帐内多了一个人。那是随行的舞姬,她见过几次,倒是记得。
舞姬见到她,连忙行礼拜道:“奴见过宋大人。”
难为她此时还能周全行事,宋衑微哂:“你起来吧。“本欲朝卧榻走去,眼下也转变了方向,反朝帐内简单摆放的桌椅的走去。一边走,她一边问,“可是有什么事情吗?”走近时,才注意到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身形不由一僵。
耳边传来舞姬的柔柔笑声:“是奴瞧着大人有些不适——恰好奴这里还剩些益母草,便私自替大人煎煮后端了过来。若是大人不嫌弃,还请大人服用吧。“
宋衑闻言,眸光微垂。明明知道她的话错漏百出,却忽然消了追问的念头。她伸出手,碰了碰碗身,轻声道:“这药还有些烫,待凉了我再喝。你先回去吧。”
舞姬抬眼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的背影一眼,笑道:“是。”
宋衑听着她离开的脚步声,低头看着袅袅升起的热雾,眉心微皱半晌,后复又平整。
再立了片刻,热气渐消。宋衑敛去眼中神色,默默将药碗端起,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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