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岚不管其他人反应,径直走回座位,提笔蘸墨,正打算挥毫写字,才突然想起自己之前用惯了签字笔,这毛笔书法自从兴趣班之后就再没拿起。
阔别许久,早就生疏的很了。
还好眼下这地步,字迹也不是很要紧的事,当即深吸一口气,手握笔管,第一句诗在笔下慢慢写就。
这尼山书院初试,本就是书院委托本县学政进行初步筛选查探,对最后的选拔结果影响有限。再加上主要比试的是诗词歌赋,也不特别担心作弊情况,因此虽说是考核,但纪律并不是很严苛,这也是方才学政允许延长梁岚考试时间的原因所在。
现在梁岚最后一个交卷,有好事者早就围了过去,看到梁岚第一句诗,却都是满脸不以为然,更有人笑道。
“山伯兄,不愧是打油诗的高手。”
打油诗,多指那些用词诙谐,不拘于平仄韵律的诗词,开山祖师叫做张打油,因此得名。其中也不乏佳作,只是一直被视作旁门左道,登不得高雅之堂。
现在有人这么说,那就是嘲讽之意了。
梁岚微微一笑,对众人反应却毫不在意,他这次拿来应题的,是唐代大诗人孟浩然的名篇,地球上妇孺皆知的《春晓》。
这首诗广经传唱,初读似觉平淡无奇,反复读之,便觉诗中别有天地。它的艺术魅力不在于华丽的辞藻,不在于奇绝的艺术手法,而在于它的韵味。整首诗的风格就像行云流水一样平易自然,然而悠远深厚,独臻妙境。
现在纸上只有第一句,春眠不觉晓。
短短五个字,只能说是韵味初成,而且用词简单平易,被误会成打油诗也可以理解。
捋起袖子,梁岚慢慢书写第二句。
处处闻啼鸟。
这下,周围众人不屑者有之,嘲讽者有之,其中却有一部分人,在口中反复诵读,愈发觉得韵味无穷,短短十个字,竟已勾勒出初春万物复苏的生命力。
有人发出“咦”的惊叹。
梁文言脸上挂着笑,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合上纸扇,缓缓踱步到梁岚旁边,斜着眼睛偷偷瞄过去,此刻,梁岚正在埋头伏笔书写第三句。
夜来风雨声。
读到这里,梁文言笑容更盛,半悬着的心安放回去,心里对梁岚更加不以为然,本以为这蠢材今天走了狗屎运,突然开窍,没想到还是这般愚钝。
前面起笔两句,可说是上佳。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短短十个字,便感受到早春的朝气迎面而来,这切题不可谓不精妙,若是接下来继续白描一番,将视角从鸟啼扩大到山水,整首诗意境也将会豁然开朗。
偏偏这呆子,又去描绘什么夜晚风雨,风雨肃杀,岂不是坏了早春的彩头,更坏了这首诗开篇营造的朝气?
梁文言自顾自摇了摇头,对梁岚的诗词评头品足了一番。浑然没有注意到梁岚最新写就的那最后一句。
花落知多少。
这下,没有人嘲讽发笑了,笑意早就凝滞在他们脸上,也没有人再面露不屑,取而代之的是满脸严肃。
梁岚写完落笔,伴随的是周围众人的一片沉默。所有人都安静的,在心里反复吟诵,耐心感受着诗中的韵味,愈发觉得妙不可言。
哦?
这是怎么回事?
坐在堂前的学正大人挺起身子,看到众人满脸严肃的围着梁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周围的梁氏学堂教学先生,也大都感到莫名其妙,难道这梁岚,真的做出了能看的入眼的好诗?
不可能!
不说别人,许清吾自己就第一个不相信,老实说,他许清吾执教多年,梁岚这般天资愚钝朽木不可雕的学生,也是少见!
在他看来,必然是梁岚又做出了什么惊世骇俗贻笑大方的事情。
真是丢人!
许清吾气鼓鼓的从席位上站起,大步朝梁岚方向走了过去。
才走了几步,就听见学堂里天资聪颖的外姓后辈高登云击节赞叹。
“山伯兄高才,这首诗,绝妙啊!”
他这一说,周围众人也都击掌称赞,这首诗,的确是妙极。
这高登云在学堂弟子中素有才名,性情也是高傲,是学堂中外姓学子的翘楚,和以梁文言为代表的梁氏学子,向来不怎么对付。
他这么说,必然是真心夸赞了。
难道这梁岚,当真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好诗?
许清吾心里突然有些激动,苍天开眼啊,他的学生终于开窍了,否则以后别人听说他教过梁岚这样不成器的学生,还怎么敢放心让他教导?
招牌保住了,保住了!
想到这,许清吾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向前,其余学子见先生过来,也都自觉让出一条通道。
通道的尽头,梁岚负手而立,看到老师亲来,连忙做了个揖,恭声道。
“见过先生,学生草成一首,还请学正大人和老师指正。”
看眼前之人,眉眼疏阔,气质坦荡磊落,眼神中却又透着灵动,不复之前让人见之生厌的呆滞。
许清吾也是微微惊异,这小子果然是开窍了,就连整个人的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
当即,看向梁岚的目光也变得柔和几分,他走过去,也不再像从前般直呼梁岚的名字,而是轻轻道:“山伯,把诗交给老夫看看。”
梁岚拱手呈上,只见许清吾接过纸张,轻轻在口中吟诵几遍,顿时眼睛睁圆,眉毛挑起,脱口道:“好诗,好诗啊!”
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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