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退千里,只能随他。
天顺七年秋,太子在数次请回京师而未得传召的情况下,滞留南京,广开赏画。他幼年历经磨难,少年得诸学士细心教导,加冠后又随着皇帝听政理事,无论风仪、品性、胸襟、学识、眼光、才艺,无不堪称当世顶尖。普通士子在他面前难以争锋,就是致仕闲居的老臣元老,能在某方面与他抗衡的都不多。
南京为国朝留都,虽然比不得京师权重,但一样备置六部诸堂,汇聚了许多因为各方面的原因,而从京师朝堂退下来大臣。太子在南京贤名远扬,不免有不知皇家父子内情的人上奏称赞,以图拍马屁。
皇帝经过近五个月的筹谋,正准备向阁老诸臣正面提出易储,突然收到这样的奏折,顿时大惊,急令门达入宫,问太子究竟在南京干了什么。
门达揣摩皇帝的心意,将太子在南京的作为夸大了十倍,就差没有明说太子准备在南京建朝谋反了。皇帝大怒,召来李贤,道:“太子在南京近乎临朝称制,无君无父!”
李贤两榜进士出身,既是阁老重臣,也是士林领袖,太子在南京的作为,他早有所闻。见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来,骇然道:“陛下,天子居北京,太子留南京,有仁、宣故例,纵有些许逾越,也是礼制所许,情理之中!如此恶评,百年之后,青史如何?”
皇帝本想以此为借口废太子,但李贤最后这句提醒,却又让他冷静了一些:他的前半生失国被俘,夺门冤杀于谦、王文;后半生里又发生他倚为臂膀的石亨叔侄把持朝政,曹吉祥父子发兵谋逆的事。
若说那些还能以国势难当,朝臣乃是外人为他的品性开脱,则给自己选定的太子扣个谋逆的帽子,岂不是说他做人一无可取,乃至朝臣无论忠奸、儿女不分贤愚都只能反叛?
他是皇帝,也是父亲,可以用礼法大义压制太子,但却独独不能因为太子在南京的试探,而指称他谋逆。
次日皇帝还想在朝堂上提出易储,东宫侍讲学士刘珝却抢先一步上奏,称太子祭祖离宫日久,理应回京,以免冬深河冻,无法成行,误了天家骨肉过年团圆以及祖宗社稷的大祭。
刘珝的话一出,诸臣纷纷附议。彭时更是索性直言:“陛下,太子听政理事,乃是储君本分。德王年幼,随陛下侍奉笔墨还罢,议论朝堂大事,却是尚需进学几年再说。臣请陛下召太子回京,至于德王,陛下若是心实怜爱,不妨早择膏腴之地,使王就藩。”
德王的资质虽然不差,但也没有强到哪里去。且由于自身的磨练和所受的教育远不能和太子相较,眼光、胸襟都要输太子一截。随皇帝侍墨的时候,不是因为听不懂而不敢多话,就是在听懂后为了得到朝臣的认可,使力过猛。这半年来,群臣对他虽无恶感,但却也不认为他就强于太子,值得大家冒着败坏法统的风险,支持皇帝立储。
彭时这话,几乎是踩着皇帝的痛脚将他易储的话堵了回去,摆明了绝不会支持德王的态度。皇帝见群臣众意如此,心都凉的,回到坤宁宫郁郁不乐,怒道:“祁钰欲以小宗并大宗,废太子时群臣也没说什么,如今朕不过是……不过是在诸子中择贤易储,群臣却哓哓不休!”
其实他也明白,群臣之所以对他想废太子一事特别反感,不肯遵从,正是因为当年弟弟已经将太子废过了一次。太子从复立之日起,群臣就隐约与太子有同难之心。且太子记情念恩,格局甚大,气量不浅,做个守成之君,绰绰有余。他那所谓的“择贤易储”,在以长以嫡这个宗法根基之前,立不住脚。
钱皇后知道丈夫一心易储的根由,不禁垂泪,泣道:“皇爷,当年郕王在位,为了太子废立,尚且物议汹汹。何况如今天下安定,群臣岂能坐视您废长立幼?天命若此,何必强求?”
连皇后都认为这是天命,皇帝也知太子羽翼已成,无法以自己的喜厌见废,若是强行废位,只怕天下不服。他这几年殚精竭虑,好不容易才将此起彼伏的大患解除,又怎么愿意因为易储而动荡朝纲?
何况这几个月他带着德王,也发现了次子虽然比长子聪明,但胸怀格局平平,性情带着少年人惯有的急切燥动,养气功夫比太子差得远,没有十几年功夫只怕带不出来。而他自己当年在蒙古饮雪卧冰,禁于南宫期间又气郁难解,身体有亏,对比一下祖、父、弟三人的寿数,恐怕未必还能再有十几年时间。
若是他强行废了太子,寿数却又不足以扶持次子成才,丢下一个忧患内生,动荡不安的国家,德王继位后真有能力稳定朝局,压制兄长吗?
不管皇帝愿不愿意,随着天气转冷,催促皇帝召太子回京的以备年节前后大祭的奏折也越来越多。皇帝翻看着通政司递上来的奏折,终于无奈应允,令怀恩亲自前往南京传诏,接太子回京。
太子虽然得了叔父暗中支持,但却真没有想过与皇帝父子反目,只不过是虚张声势,以求和解而已。皇帝没有下诏斥责他行为不轨,却派怀恩来传他回宫,他心里也松了口气,急忙回住处去告诉万贞喜讯。
万贞这段时间越发困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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