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乔易年想着,转过身去看他。接着,他便看到站立在那儿的戚洌正拿着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盯着他。
眼眶红通通的,眼珠前蓄着一片水雾。
无论这小子再寡言少语,也毕竟仍是少年心性。
戚洌从小便惯于承受冷眼和讥讽,没几个人待他好,也没人夸奖过他。
他自幼没有父母,被个好心的老太太捡回去养。这老太太本来孤身一人带着个体弱多病的小孙子,刚把戚洌捡回去,小孙子就发高烧病死了,没几年,老太太又去了。那村里都说这小子谁碰谁倒霉,便都不愿管他。但这小孩子也不能放着让他饿死,便东家一顿西家一顿地让他长到十岁。
就在他十岁那年,村里闹了蝗灾。
村里请来了个神婆作法,敬了神,驱了鬼,该用的招数全用了,也不见有作用。神婆说,我做了大半辈子法,从没出过岔子。定是你们村里出了个招灾的人。
于是,戚洌便被驱出了村子,也不知那以后蝗灾是否治理好了,但戚洌就此也没了家。
没地方去,四处流浪,直至问道宗的山脚下。
进了宗门,他便潜心修炼。他没过过宗门里这样吃饱穿暖的日子,便格外珍惜,也对修道充满了热情。似乎是一定要去做好一件事,才对得起自己所得到的东西。
那会儿执事师父夸过他,周围的人也都认可他。那半年里,他渐渐有了生而为人的感觉。
可他迟迟摸不到炼气的门道,时日久了,夸奖便成了讥诮。
周围人的目光也变了。他本来自幼鲜少和人交流,便讷与言辞。而之前对他心生嫉妒的那些人也逐渐放开了胆子欺负他。
从前那种卑微如蝼蚁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心里不是没有恨和不甘,可时日久了,也都成了麻木。
而今,突然有一个人,拯救了他,又语气平和而自然地认可了他。
并且是那种客观且公正,毫不偏重的认可。
戚洌自小就不爱哭。他的世界天生就是不公平的,任何暴力与冷遇都是理所应当。因此他被骂了、挨打了,都咬着牙挺过去,从来不掉眼泪。
可这会儿,戚洌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在往上翻涌,让他控制不住地鼻子发酸,眼泪便往外溢。
少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躬下身去在地上磕了个头。
“弟子多谢师尊。”
一对儿金豆子啪地砸碎在青石板地上。
“赶紧自行起来,日后莫要再随意行此大礼。”乔易年并没察觉这小子情绪的波动,只在心里笑叹,也没再转回去弯腰把这小子扯起来。他只回身说了句话,便自行施施然进了屋。
既然当了师尊,这该有的小架子可一点都不能少。
戚洌颇为听话地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抽了两下鼻子,跟在他屁股后头进了房子。
像条被驯服了的小狼犬。
乔易年让他在自己的床榻上坐下。
戚洌颇为拘束地站在那里,垂着脑袋,手忙脚乱地拍自己衣服上头的灰尘。
乔易年也没再催他,自己在床榻的另一侧坐下来。
戚洌大概拍干净了衣服上的灰,爬到床上去坐好。
乔易年伸手摸了摸他露处的手腕上已经有些青紫的伤,低声问道:“可还疼?”
戚洌那双晶亮的、满是濡慕的眼睛里还含着眼泪。他使劲眨了眨眼睛想把眼泪逼回去,可并没有用,一对儿泪珠随着他眼睛的动静,顺着脸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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