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不可,只有走我好。白嘉轩也摇摇头说:“论起嘛,只有我是个废物,我走
了好!怕是走谁不走谁由不得自个儿,也不论谁重要谁不重要。”仙草格森打了个
冷战,扬起手捂住嘉轩的嘴,俩人默默注视着,许久都不说一句话。
把一家老少分头打发出门躲走以后的第二天,仙草就染上了瘟疫,她一天里拉
了三次,头回拉下的是稠浆湖一样的黄s粪便,她不大在意;晌午第二次拉下的就
变成水似的稀屎了,不过颜s仍然是黄的,她仍存一丝侥幸;第三回跑茅房的时间
间隔大大缩短,而且有刻不容缓的急近感觉,她一边往后院疾走一边解裤带儿,尚
未踩稳茅坑的列石就撅起p股。一声骤响,像孩子们用竹筒s出水箭的响声:她急
忙扭过头一瞅,茅坑里的柴灰上落下一片绿s的稀屎。那一刻,她的心里嘎嘣一声
响,眼前糊起了一片黑雾。那一声爆响似乎发端于胸腔,又好像来自于后背;像心
脏骤然爆裂,又像脊梁骨折断了。她悲哀地从茅坑起来,两只胳膊酸软得挽结不住
裤带儿,回头又瞅一眼茅坑里落着绿头苍绳的绿s稀屎,自言自语咕哝着:“没我
了,这下没我了!”
白嘉轩傍晚回来时,正好瞅见仙草在庭院台阶上伸着脖颈呕吐的情景。他一早
出门到白鹿书院找姐姐和姐夫朱先生去了。既然仙草执意不愿出门躲瘟疫,到距家
不远的白鹿书院住一段时r也好。书院处于前后左右既不挨村也搭店的清僻之地,
尚未听有哪位编写县志的先生有两头或一头放花的事。姐姐和姐夫诚恳地表示愿意
接纳弟媳来书院躲灾避难,白嘉轩马不停蹄赶回白鹿村,准备明天一早就送仙草出
门,不料,瘟神那双看不见的利爪,抢先一步抓住了仙草的头发。白嘉轩佝偻着腰
跷进二门时听到“哗哧”一声响,扬起头就瞅见一道呈弧形喷s出来的绿汤,泛着
从西墙上斜甩过来的残y的红光,像一道闪着鬼气妖氛的彩虹。他的脑子里也嘎蹦
响了一声,站在二门里的庭院里的木然不动,背抄在佝倭着的后腰上的双手垂吊下
来。
仙草倒显得很镇静。从午后拉出绿屎以后,她便断定了自己走向死亡的无可更
改的结局,从最初的慌乱中很快沉静下来,及至发生第一次呕吐,看见嘉轩闪进二
门时僵呆站立的佝偻的身躯。反倒愈加沉静了。她掏出蓝布帕子擦了擦嘴角的秽物,
像往常一样平静温润地招呼出门归来的丈夫:“给你下面吧?”白嘉轩僵硬的身躯
颤抖了一下,跌跌撞撞从庭院的砖地上奔过来,踩着了绿s的秽物差点滑倒,双手
抓住仙草的胳膊呜哇一声哭了。仙草自进这个屋院以来。还没见过丈夫哭泣时会是
什么样子,这是头一回,她大为感动。白嘉轩只哭了一声就戛然而止,仰起脸像个
孩子一样可怜地问:“啊呀天呀,你走了丢下我咋活呀……”仙草反倒温柔地笑笑
说:“我说了我先走好!我走了就替下你了,这样子好。”
白嘉轩抹掉挂在脸颊皱折里的泪水,拉仙草去镇上找冷先生看病,仙草挣脱丈
夫的手说:“没见谁个吃药把命搭救下了。这是老天爷收生哩,在劫难逃。你甭张
罗抓药煎药的事了,你瞅空儿给我把枋钉起来,我跟你一场,带你一具枋走。不要
厚板,二寸的薄板就够我的了。”说完,她就洗了手拴起围裙,到面瓮里挖面,又
到水缸里舀水,在面盆里给丈夫揉面做饭。白嘉轩吃惊地瞧着女人镇静的行为,转
身走出街门找冷先生去了。他随即撤着一摞药包回来,在庭院里支起三块砖头架上
沙锅,几乎趴在地上吹火拨柴。一柱青烟冒过屋檐,在房顶上滞留下散。
仙草拒绝喝药:“那啥也不顶,我不喝,让我安安宁宁死了算了,甭叫人临死
还喝苦汤苦汁。”白嘉轩无奈叫来鹿三劝解。鹿三在衣襟上搓着手掌竟发火了:
“你这人明明白白的嘛,咋着忽儿就麻迷了?你喝嘛,你咋能连药也不喝!”仙草
平静地瞅着鹿三诚心憨气的脸s。伸手端起腕咕嘟嘟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沾着的
紫s药汁,刚放下药碗就哗啦一声吐到脚地上。鹿三立时用双手捂住脸蹲下身去,
瘫坐在门坎上。白嘉轩抡起拳头砸下去,桌上的药碗哗啦一声飞散落地,鲜血从他
的手上滴注到地上,和紫s的药汁汇合到一起。
仙草的沉静令白家主仆二人震惊慑服。她一天比一天更加频繁地跑茅房,一次
比一次拉得少,呕吐已如吐痰一样司空见惯。在跑茅房和呕吐的间歇里,她平静地
捉着剪刀,咔嚓咔嚓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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