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对不起。”
抱鸡娘娘拿樟木棍打了下他的手,斥道:“你做什么?”
李柔风犹豫了一下,说:“有鬼……四个孩子,说咱们撒了他们爹娘的骨灰。”
抱鸡娘娘道:“有什么可道歉的。杨燈的兵杀了他们全家,连一只猫都没放过。他们一家六口的尸骨是我敛的,亡魂也是我超度的,现在他们不肯走,我有什么法子?”她把装瓦的铁皮桶敲得当当响,厉声道:“干活!”
如此一直到后院的大郎君叫了第三声,李柔风眼前的一切渐渐消失了形状,又陷入一片漆黑的混沌之中。他摸索着提醒抱鸡娘娘:“夫人……我看不见了。”
他感觉到抱鸡娘娘的声音在离他远去,渐渐到了房子底下。
“你就在上头待着。”
李柔风急道:“为何?”
“待二郎回来的时候,须得看到你在屋顶劳作。”
李柔风哑然失言,垂头丧气坐了一会,顺着屋脊小心翼翼往下爬,爬到边上,却怎么也摸不到梯子。想起方才两道“砰砰”声响,原来抱鸡娘娘早已把梯子搬走了。
冯时在接近正午的时候回到冯宅。李柔风正在房顶上苫泥布瓦,灰头土脸不成人形。冯时见一大片屋顶都已经焕然一新,便未再过问,径直进了厅内。
张翠娥已经为他备好了午膳,冯时吃罢,指蘸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生辰八字。
张翠娥挑起细长的眉,敏达的目光掠过冯时的面孔。冯时的面色依然是莫测的,没有多余的内容可供她揣摩。
“公公,这是吴王侧妃新得的小王子的八字。”
冯时花白的长眉动了一动,道:“不错。你看此子命相如何?”
张翠娥目光烁动,袖中略略掐指,眉头蹙起:“此子命数甚异,一生坎坷飘零,却又是帝王之相。”
“何种帝王?”
“大凶大杀。”
冯时双瞳的浊光骤然聚积,又问:“父母宫如何?”
“日月失陷,刑父克母。”
“如何化解?”
“过继给他人。不过这是转嫁之法,继父继母,亦会遭遇克害。”
张翠娥说毕这些,抬起目光来对着冯时。算命之人,知七分,先说两分,剩下五分,察言观色见机而言。
然而冯时凝神半晌,忽而一笑,拉过张翠娥那只掐指运算的右手握在掌心,“好孩子,除了化解之法,你和王妃请来的那位阳隐高人,所言竟是一模一样。”
张翠娥心中一动,问:“阳隐山的通明先生?”
“不错。”
她的眉头顿时皱得紧了一些,通明先生功力远在她之上,她若说两分,通明先生应该说四分才对。通明先生为何不提,这孩子的父亲倘若能顺利渡劫,亦有一飞冲天之机?刑父克母之相,亦能转为庙旺之势?
冯时看出些蹊跷来,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
张翠娥摇摇头,道:“通明先生是我师叔祖,隐居多年从不出世,我只是好奇,吴王妃怎么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够请动他。”
冯时此刻心情甚好,拍了拍她光洁的手面,道:“通明先生两月之前得一图谶,推算出天下必归萧氏。吴王妃早前便寄信相邀,他下得山来,头一卦就给了这小王子。”
萧氏。
哪个萧氏?吴王萧子安一支,还是澂王萧焉一支?
她每每推演到这一卦时,卦象便混沌一片,仿佛有什么怪力搅乱其中。
张翠娥那骨节分明有力的五指在冯时的掌心微微一颤,口中却乖巧问道:“那通明先生,是如何给出破解之法的?”
冯时的一双嘴唇,与老熟将烂的红枣一样颜色。一张一合,吐出两个字:
“出家。”
这日三更时分,冯时依然入宫值夜,李柔风依然上房苫瓦。抱鸡娘娘面罩薄纱,守在一旁,盯着李柔风。李柔风被晾在房顶一天,无甚好兴致,紧闭了嘴唇一言不发,只盼着早日修完屋顶,早日找到机会外出。
抱鸡娘娘一动不动地盯着李柔风,直到更夫敲了四更天的梆子,她忽的执木棍挑起李柔风的下巴,道:“一个人什么时候会说谎?”
李柔风吓了一跳,却不解她是何意。
抱鸡娘娘扁平的声音道:“比如你,明明一直在想出去寻找萧焉的魂魄,却不得不囿于此处对我虚与委蛇,你说,是为什么?”
李柔风惊得险些从屋顶滚落下去,被抱鸡娘娘眼疾手快地一棍子挡住。
他颤声道:“夫人,我并无此意。”
抱鸡娘娘慢吞吞地站起来,像是腿蹲麻了。她干枯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别有用心?心怀鬼胎?——是了,比如你,你目的并不仅仅是想找到萧焉的魂魄,你还想把你这一具不老不坏的阴间人的躯壳送给他。萧焉众妻儿俱被吴王杀害,身后无人,残余旧部如一盘散沙。倘若萧焉能夺舍重生,澂王一支,何愁不能东山再起?”
抱鸡娘娘这些话,好似一道霹雳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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