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家的马匹,挤挤挨挨地绕栏拴了一周,不下二百匹。能被栓进大栅栏的马,都是主家精心挑选出来的好马,也就是平府城人说的“面子马”。
燕云林三人到了大栅栏时,大栅栏的四周已经挤满了人,燕云林一出现,经纪、老客、买主就围住了他,燕家自有经纪对付那些人。燕云林让人把坐骑,栓到旁边自家开的酒馆后面,他绕着大栅栏看里面的马匹。一般来说,买主看中马匹后,就有经纪找卖家交涉,双方在袖口里讨价还价,只见神色变化,不听声音发出,“六挠、七捏、八叉、九勾”地一番指战后,达成一个合理的价格,这桩生意就成交了。买主从大栅栏中牵走买下的马,经纪从中分得一份交易费。大栅栏中,燕家的马最被赶马市的人看好,无论骑乘还是驮运抑或挽具,都是那一类中的佼佼者。不到日午,五十匹马就全出了大栅栏,更有老客批量预订燕家的马匹。
大栅栏里的马一有出空,卖主就向里面补缺。日中时分,马市上的人达到了高峰。燕云林看看大栅栏里的马匹,跟一边的伍来顺说:“尽是下等货色了,咱们该回去吃饭了。”爬在栅栏上的燕子丹忽然说:“看,又牵进一匹,好大的块头。”燕云林和伍来顺看过去,一个头上缠着青布的大汉,牵着一匹雄骏高挺的枣骝马,进了大栅栏,也不往围栏上栓马,人和马意气昂扬地站在中间的空地上。伍来顺的目光,被那枣骝马牢牢吸住:“今年的‘骡马大会’,总算出现好马了,哥,我敢打赌,那是马市上最好的马了,你一定要把它买下来!”燕云林的眼睛也亮了:“我一直以为咱家的马最好,只有让它成为咱家的,咱家的马才是最好的。许经纪,许经纪。”燕云林大声叫着姓许的中介人。许经纪本来在为一个散户看犁地的马,听到燕云林叫他,忙挤过来效劳。燕云林指着枣骝马说:“我要场子中间的那匹。”许经纪二话没说:“我找卖主去。”
过了一会儿,许经纪回来了:“燕爷,有人也想要那匹马。”燕云林想也没想:“多给他点钱不就成我们的了。”许经纪就又去了,不久回来说:“人家也跟着提价。”燕云林皱皱眉:“你再添些。”许经纪穿梭般走了几个来回,还是不成事。燕云林看出事情不对头,许经纪不是在跟卖主捏价,而是在跟一个姓张的经纪,来来回回地在袖口中“谈价”。
☆、竞出天价马(二)
燕云林等许经纪再次回来时,生气地问他:“你跟姓张的经纪捣什么鬼,到底是谁在跟我争这匹马?”许经纪为难地把眼睛瞟向左边:“除了他,这平府城谁还敢跟您争价?”燕云林的目光,穿过乱纷纷攒动的脑袋,落在一根灰白的小辫子上:“怎么是他?”燕子丹正紧张着父亲能不能竞价成功,听父亲语气错愕,扭头问:“谁?”燕云林挽挽袖口:“太上皇,这下有得斗了,他出五十块银元,我出六十块。”因为水润壤做着一省督军,山东省独立后,水润壤俨然土皇帝,平府城的人,便私下戏称水润壤的老子水保田,为太上皇。伍来顺也明白是谁在跟把兄争马了,见许经纪还要去跟张经纪捏指,早不耐烦了,冲着牵马的汉子就是一嗓子:“燕家出六十块银元。”
水保田闻声转过头来,他甚至傲慢地举了举手,算是跟燕云林打了招呼,但他这手打过招呼后,没有放下来,反而举得更高了,五个手指捏在一起,大声说:“七十块银元!”燕云林沉得住气,拇指和食指叉开成八字,举过头顶:“八十!”水保田毫不示弱:“九十!”
两人抛开经纪,公开叫价,本来人就很多的大栅栏,被看热闹的人,更是围得水泄不通。马价很快就飙升到了二百块银元,水保田喊得声嘶力竭,小辫子随着紧绷的头皮翘动,他是加倍翻价。当他喊出四百块银元时,连牵马的汉子都不知所措了。燕云林咬咬牙:“八百!”水保田都要被气疯了,他恨恨地瞪一眼燕云林,心里发誓决不能当着天南地北的人丢面子,怎么说他儿子也是一省督军:“一千块银元!姓燕的,你再抬价,我连你的马场子也收回去。”
水保田的最后一句话,像是击中了燕云林的要害,燕云林果然不再抬价,并且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大栅栏。伍来顺跟随在后面安慰燕云林说:“哥别恼,咱也没有让那老倔头捡到便宜,一千块银元买匹马?买老婆也够两三个了。”燕子丹的话尤其解气:“爸爸还真不该生气,我们今后就能看猴子骑马的把戏了,只是可惜了那马。”水保田长得干瘦矮小,燕子丹把他比喻成猴子,逗得燕云林不禁露出笑容。
三个人到酒馆后面牵出马,正准备骑马回家。王媒婆一路寻来,伸手抓住燕云林的马缰绳:“燕爷原来在这儿,害我好找。”她嘴里跟燕云林说话,眼睛却乱瞟燕子丹。燕云林纳闷儿:“你找我做什么?”王媒婆笑嘻嘻地说:“燕爷养的好儿子,我是专门给他提亲来了。”燕云林见王媒婆风风火火寻到马市来,还以为多紧要的事,原来是这茬口,很没有情绪地说:“提亲也不是一两句话就成的事,赶这热闹的场合,说这不急的事,回头再说吧。”王媒婆毫不介意燕云林的冷淡,自有她打哈哈解尴尬的一套:“燕爷,我可是特意捡这个热闹日子,来给少爷提亲的,保不准您一高兴,就贱卖给我老公一匹贩运米粮的马。”燕云林哈哈一笑:“看老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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