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锦颐追了上去。
等他追到茶楼的门口的时候,正好瞧见锦颐提着裙摆,登上了停于茶楼一旁的人力车。于是二话不说,他也连忙的跟着坐了上去。
上海的地不似小镇上的地那般石子多,所以当人力车碾过上海的地面的时候,便不似小镇那般发出巨大的响声,而是闷闷的响着。
在往家的方向回去的时候,锦颐不说话,谢锦言便也没有说话。
于是,锦颐稍稍侧了侧脑袋,睨了一眼谢锦言的侧脸,便问道:“怎么,你生气了?”
自然,你们不要指望她会因为谢锦言有可能生气便对谢锦言有什么讨好的语气。如果他真的是因为茶楼一事便要同她生气,那么在她的心里,这个哥哥便已经不值得认同了。因为,在他的眼里,已然是他的那些朋友更为重要了。
幸好,谢锦言并没有生气。他不仅对着锦颐摇了摇头,甚至还对锦颐笑得有些晃眼——
“你是不是傻?我干嘛跟你生气?”
似乎是终于找到可以骂锦颐“傻”的机会,谢锦言笑得有些得意。锦颐在白了他一眼之后,倒也没有反驳什么。
其实,他是真的没有什么好生气的。他不说话,只是因为方才茶楼里那个骄傲的锦颐同他记忆里那个张扬的锦颐再次重合了而已——
曾经,夫子训诫锦颐,是因为锦颐在学堂的门口,高高的抬起一条腿,叫男生自她的胯、下而过。在训诫之前,夫子询问锦颐如此做的缘由,锦颐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给说了出来。
所有的起因,不过是因为她同那些男生打了一个赌罢了。具体赌的什么内容,他的印像已经有些模糊了。只有那赌约的内容,他还记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场关于尊严的赌约,如果锦颐赌输了,她便自那些男生的胯、下一一而过。如果那些男生输了,便是他们一一自锦颐的胯、下而过。
显然,那场赌约是那些男生输了。但当小锦颐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给夫子听后,夫子却被气得面色铁青。他也不告诉锦颐她究竟错在了哪儿,便直接问她知不知错。
夫子第一次问,小锦颐还可以倔强的抬起头问,愿赌服输,每个人都是这样,哪里错了?等到夫子第二次,以更加愤怒的神情和声音再次质问的时候,小锦颐虽然低下了头,却仍旧是倔强骄傲的模样。
他至今还记得她那天说了什么,她不承认她错了,她只说了一句——
“夫子,您罚我吧!”
后来,在一起回家的路上,他问她为什么不认错,她便如同今天一样,眼神清澈透亮,整个人都骄傲的不像话。
她对着他撇了撇嘴,说道:“我知道夫子为什么说我错,不过是因为我是个女子,而那些输给我的人,全是男子罢了。镇子里因为我上学便瞧不起我的,都是这样。但是,我告诉你,我为我打娘胎里便是个女子而骄傲。”
因着他们家中教育的缘故,向来他有的东西,锦颐也不曾短缺。所以,彼时的他对于锦颐话里的意思还不甚了解。等到他长大了,不,接触的人多了,他才渐渐明白了锦颐话里真正的含义。
他的妹妹比他聪慧,他从来知晓。所以当他带着锦颐去到茶话会,看着锦颐万分沉默的时候,他是失落的。他感到遗憾,因为他一直觉得锦颐的成就应该是要比他大些的。夫子给锦颐的文章的称赞,便比给他的多。
谢锦言一直是心怀着这样的念头的,但他没想到,锦颐的性子竟然变了。直到刚刚,他才重新从锦颐的身上瞧见了从前的模样。甚至,他都感觉自己可以从她的眼睛里猜出她在想些什么——
正如她所说,她是为她是个女子而骄傲的。那么,将茶壶和茶杯用来比作女子是男子附属的、他的朋友,便定然是思想狭隘的,是错的。而那样的朋友,并不值得他去结交。
兀自出神间,谢锦言便忽然听到锦颐对自己问道:“你还要同那人做朋友吗?”
谢锦言根本便不用思考,便直接同锦颐点了点头。
不过他似乎又顾及着锦颐的心情,所以在对锦颐点完头之后,他又连忙对锦颐补充了一句:“你也不用失望。你这张嘴这么厉害,没有几个人是说得过你的。以后我那朋友,怕是躲着你还来不及。”
他的朋友他知道。那虽然也是一个个性张扬的人,却也是一个输得起的人。他们处得好的人里,大多都是这样。这一次,显然是锦颐辨赢了。只不过是顾着面子,日后再见到锦颐,可能会绕着走罢了。
听着谢锦言的话,锦颐也不知道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于情感上,她自然是有些失落的。但于理智上,锦颐其实知道谢锦言的做法并没有错——
这个时代的男子,对于女人的看法大多便是如此,那人并不是一个特例。但是,比起封建的保守派来说,他们对待女人的态度已然全然不同。如果当真要以“男女观念”来分出该结交的人,那谢锦言可能便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他们那一群人之所以能成为好友,无非便是志同道合,对文坛的未来,对祖国的未来抱着同样的期望。对于他们的梦想,她不去碰触,却不代表她不认可。她不大情愿去做他们理想未来的助力,那么至少,她也不要去做他们的阻力。
她拎得清,所以最后她理解的对谢锦言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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