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从望江街北边一条小胡同走进去,布帘子里传出来的低吼声会让人以为这里是一座斗兽场。
正月底,还算是寒冷的冬季,一个大汉赤落着上身,虬结的肌‘肉’像老树根盘在身上。他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双臂张开在拥挤的人群中划出一片独有的空间,嘴里吼吼道:“闪开,闪开,老子就不信了,今天的运气这么邪‘门’。”
筒子在他手中翻滚,传出“噼里啪啦“清脆悦耳的声音。
“啪”一声响,筒子口扣在光溜溜的桌板上,大汉大喝一声:“豹子!”
他蓄足了气势,把筒子往上一提。还没等他看清楚点数,围观的赌友齐声发出泄气的“咦”,像是事先排练过的。
大汉瞪大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骂道:“妈的,我就不信了,再来一把。”
一个身穿灰‘色’衣服的小厮看完结果后,不动声‘色’的穿过闹哄哄的赌场,走进南侧一个挂着布帘子的‘门’,里面是一条‘阴’暗的甬道。小厮穿过甬道,走进一个小巧‘精’致的院子,甬道口有两个守卫,看清楚是他放开道路。
甬道正对着三排房间的木楼,一层堂屋半掩的‘门’,他推‘门’走进去恭谨的朝里面禀告:“堂主,杨奇今天输了三十贯了,怕他输急眼了会闹事。”
里面传出一个沉稳的声音:“嗯,杨奇是匹狠毒的狼,他活动了一年,这个冬天把钱‘’的剩不了多少了。如果把他‘逼’急眼了,我们会少一个很好的客人。今天到此为止,让前面放他一马。”
“是。”小厮回身出‘门’。屋子里的人了解所有常来赌坊的客人来历,即使是那种烂赌的人,他也会留给别人一线机会。所有这座赌坊地方偏僻,却是袁州城生意最兴隆的赌坊。
他走到院子正中时,小院侧‘门’突然被推来,一个带着帽子的人走进来,帽子挡住了半看不清楚容貌,不管那小厮直奔堂屋里去了。那扇‘门’外是一条荒僻的胡同,经过一片矮土房通向大街。来这里的人三教九流,不该多嘴的时候别多嘴。小厮不敢停留,沿着甬道返回赌场。
堂屋里,刚才说话的是个长髯中年人,他见新进来那人,连忙起身拱手,急切的问:“李捕头,有结果了吗?”
李捕头掀下帽子,两腮瘪瘦,右侧眉‘毛’只剩下一半,光靠长相就能震慑一批宵小之徒了。“到了,一个和尚,一个年轻人,夜暮时随王管家回来,到了赛罕的府上。”
“你能与他说上话吗?那个和尚。“
李捕头‘露’出为难的神‘色’:“王堂主,如果在知府大人府上,我可以拍‘胸’脯打包票说能。但我是汉人,连赛罕府的‘门’也进不去啊。”
长髯的中年人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纸钞,道:“多谢了,你看能不能想到办法,这个,李捕头拿回去买杯酒喝吧。“
李捕头忙伸手拦住,口中连说:“使不得,我怎么能要堂主的钞呢。”
王堂主把纸钞硬塞进他怀里,道:“你我多年‘交’情,本该亲自陪你喝一杯,只是最近太忙实在脱不开身。”
李捕头伸手接过来,笑道:“那就却之不恭了,再有消息我马上过来报告堂主。”
眼看着李捕头出‘门’,木‘门’重新掩上。王堂主走上木楼,二层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屋子,里面坐着两个人,正是彭莹‘玉’和况天。
他恭敬的合掌行礼:“彭祖师,况香主。”
况天急问:“王中坤,有消息了么?“
长髯中年人道:“周香主被关在大牢里,周才平上下都使了钱,暂时没吃苦头,眼下还没有明朗的消息,也没说什么罪名。郑晟已经到赛罕府中了,今天傍晚时才到。”
这座赌坊是弥勒教在袁州城的据点,况天来这里已有三天了,彭莹‘玉’是今日下午进的城。
况天烦躁的挠着头发,脑袋上像顶了个鸟窝,问:“师父,你说‘蒙’古人为何要抓师兄?”
彭莹‘玉’眉头紧锁,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道:“去年河南、湖广和广东均有三教弟子烧香聚众起义,虽很快被官兵镇压下去,只怕已经引起了鞑子的警觉。”
况天胳膊肘架在桌子上:“若是如此,大事就不能耽误了,我们准备了三年,为何要在事到临头打退堂鼓?”
“现在举事,你师兄就死定了。”
“如果鞑子有疑心,我们还能救师兄出来么?要不然劫狱?”
这么愚蠢的建议,彭莹‘玉’不屑反驳。
王中坤‘插’言道:“去年冬天发生了两件事,张家湾的明教残党聚会,阿鲁克的儿子皮达被杀。通过知府大人府上传出来的消息来看,确实有人担心我弥勒教会作‘乱’。
他恨的咬牙切齿:“那个人就是袁州路达鲁‘’赤赛罕的儿子满都拉图,偷袭张家湾就是他亲自领的兵。”
彭莹‘玉’摆手示意两人不要胡‘乱’猜测:“如果官府知道我弥勒教要举事,就不会去抓周子旺,而是直接对我动手了。现在只能先看郑晟,等他给赛罕的儿子种好痘,再借机求情,看能不能把周子旺救出来。”
况天嘴巴一咂:“那个小和尚靠得住吗?”
“真是没想到,他把余人也带出来了。”彭莹‘玉’长叹一声,道:“我之所以没敢广播他的种痘之法,就是怕我弥勒教在袁州声威太深,引起官府忌惮。我本想在湖广、两淮之地先显神迹,再一同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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