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元五年。
袁州弥勒教举事,这是个被推迟了几个月的事情。但就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东西你无法阻止。郑晟‘摸’着脑袋上的头发茬子,他的头发慢慢长起来了,也许再过一年,他就可以像对面的余人那样挽起发髻。
到了那个时候,应该有许多人再也见不到了吧。
他靠在椅子上,含含糊糊的说:“余人,你不来喝一杯吗,说起来你也没当过和尚,这卤猪耳朵味道真不错。”
余人的声音从柜台后面传过来:“店里只有两个人,都像你这样喝的‘迷’糊,谁来接待看病的人。”他真是把明净堂当做事业来做。
郑晟呼出一口酒气:“那有怎么样,我们有的是钱。”他怎么可能不还俗,酒‘色’财气,没有一样能断绝。
这几天,有好几户‘蒙’古人找他种痘,都是给家里的孩子种痘。都知道种痘是正确的事情,可论到自己头上,那些身居高位的人都不敢冒那百分之一意外的危险,他们把正确的事情放在无法提反对意见的孩子身上。
郑晟没想跟某个大人物拉关系,无论谁要种痘都要给医酬,一个人半贯钱,三个人一贯钱。一位‘色’目人家的账房半天没算明白这笔账。有关医酬的决定权和最终解释权都在他嘴里,现在找他种痘的人家也不在乎那点钱。所以,他现在很有钱,每天都可以要几壶酒和一包猪耳朵。
余人的脑袋从柜台后面伸出来,平静的说出不同意见:“我们开的是医铺,不光是为了挣钱呢。要是只需种痘,你要我做什么?”
“要死人了啊,好多好多人。”郑晟提起酒壶。这个年代的酒很淡,有股甜甜的味道,他喝了两壶也没觉得醉。头有点晕晕的,跑了好几趟茅房了。也许,他可以想办法提取点酒‘精’出来,用作消毒,可是现在他没心情,没心情做任何事情。
“余人,你觉得我像个懦夫吗?”
余人的回答很好笑:“吓,你要是懦夫,我岂不是软柿子吗?”
郑晟哈哈的笑,心想你可不就是软柿子吗。十天过去了,袁州城没有任何动静,也许他们放弃了,有时候放弃意味着留下了希望。
“哐哐哐。”外面的街道上突然传来急促的锣声。
锣响之后,有人扯着嗓子呼喊:“各街坊的听好,袁州妖僧彭莹‘玉’纠结教众作‘乱’,知府大人有令,各家各户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丁都来街心来集合,要征丁守城。”
郑晟手中的酒坛子掉下去,哗啦一声稀碎,酒‘’溅的到处都是。余人站在柜台后发呆,他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衙役的喊声转眼到了‘门’口:“锣响三遍,不集合者,以通贼罪处置。”
“哐哐哐!”
“妖僧彭莹‘玉’作‘乱’,知府大人召集壮丁,十六岁以上,……”喊声渐渐远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两个人粗重的喘息,面面相觑。
好半天,余人绕开柜台走到郑晟面前,第一次现出愤怒的神‘色’,怒喊道:“你知道的,对不对?你早就知道了!”
“是的,我知道的。”郑晟站起来,拿起一片破布擦拭溅到身上的酒水。
余人伸出手,看架势想揪住郑晟,但到底没敢碰到他身上:“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你不是他的人吗?”
郑晟扔下破布,道:“你要想把我的头颅挂在袁州的城头,独霸这座店铺,就到‘门’外把这句话喊大声一点。”
余人气的浑身发抖:“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郑晟朝走向大‘门’方向,无奈的摇头道:“你觉得我能阻止他们吗?”从他上慈化禅寺,在余人眼里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人,但一切都是幻觉,
余人跟上去:“你要去哪?”
“你我都是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还有,我想上城头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群人。虽然猜到结果可能不好,但是还是很期待啊。”
一阵风吹来,郑晟‘胸’口憋闷,脚步虚浮,嗓子眼里有股东西挡不住的往外涌。他一手扶住‘门’框,嘴巴张开,“哇哇”几口,把刚刚喝进去的酒和吃进去的猪耳朵全吐出来。
余人快被他气疯了,扶住他的胳膊骂:“哎,你这个样子还想上城头。”
“没什么,”郑晟推开他,“我没喝多,只是太紧张了,等了十天,终于还是来了。”
两个人走到街心,街坊邻居的男丁都走出来,他们看见李隆友,隔着十几步远,正在用闪烁的眼神瞄过来。
过了一会,衙役们提着锣走回来。知府征丁要不了这么多人,城头也无法容纳下城内所有的壮丁。他们会根据男丁的身份和体力挑选一些人出来,到知府衙‘门’口集中。各家店铺的掌柜不用担心,他们与衙役的‘交’情都不错。当然,以他们的体型和身材,衙役们多半也不敢挑他。
一个宽脸的衙役跟在这一片的里正身后,听里正的建议挑人。
郑晟满身酒气,但里正知道他这家医铺里来往的都是富贵人家,领着衙役从他和余人面前走过去,没有挑选两人的意思。
郑晟急躁的喊道:“为什么不选我。”
弥勒教作‘乱’,上了城头协助守军守城是为了打仗,一不小心就可能丢了‘性’命。被选中的人都在那愁眉苦脸,没想到还有人主动跳出来。
里正回过头,不耐烦的道:“看你满身酒气,上了城头别耽误了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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