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懂皇上的意思。”萧夜华斟酌字句,慢慢地道,琉璃色的瞳眸中闪过了一丝意外。第三个选择?剩下的皇子只有赵洛熙和赵瑾熙,德明帝怎么会有第三个选择?
德明帝看着他,张口欲言,却又忽然顿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思索许久,眸光几度变化,最后德明帝却仍未解释,而是挥了挥手,有些疲惫地道:“你先回去吧,这件事,真要好好想一想。”
“是。”
萧夜华离开之后,德明帝原本愤怒的脊背便慢慢地瘫软下来,靠在圈椅上,双眼微闭,神情变得极为疲惫。
萧夜华的背叛,的确令他愤怒,但最愤怒的是,他竟然能够体会到萧夜华所为的没有选择,因为,他同样如此!的确,他痛恨身负秦氏血脉的赵洛熙,但赵瑾熙残害手足,却将污水泼到他这个父皇头上,令他被众臣猜疑,威信扫地,这般狠毒放肆,忤逆犯上,同样令他痛恨异常。
但偏偏,他如今的子嗣,只剩下这两个人。
虽然说后宫刚刚才进了一批美人,而他既然能够令张婕妤有孕,也未必不能再有子嗣。但他如今毕竟将近五十,年岁已高,子嗣之望,终究是渺茫。因此,终究还是要在这两人之间选择一个……。
除非——
德明帝神情几度变换,却久久拿不定主意。
如果是平常,萧夜华也好,林咏泉也好,都可以召来商议,但如今这两人,一个投靠了赵瑾熙,另一个则站在了赵洛熙那边,都已经不能够完全信任,更何况……。而除此之外,竟然再无人可以商议。
倒并非他手底下的人都完全叛变,不值得信任,而是,没有人的智谋能够观看全局,给他最恰当的结论。
等等,或许——
德明帝忽然想起一人,忙命人摆驾,来到了后宫某处。
舜华宫中自然是种满了木槿,如今正值冬末,叶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显得格外凄清。而坐在树下的田应璋,也正如这这木槿一般,凋零了所有的光彩和风华,只剩下一片干枯憔悴,唯独眼眸之中,偶尔还会闪过一丝烈焰。
他正坐在树下,定定地望着头顶褐色的树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是木槿,又名顺滑,亦名朝天子。”德明帝开口说道,若有所思地道,“如若不是皇后和赵瑾熙的毒计,田先生这一生,本该如这木槿一般参天,风华无限,真是可惜了。”
没错,他所想到的人,就是田应璋。
听到德明帝的话,田应璋并未睁眼,只是,脸上掠过了一抹深深的痛色。
德明帝知道他如今心情恐怕仍是动荡,倒也并未怪罪,而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不过,如今也并不晚。现在朝堂动荡,令朕苦恼不已,只要田先生肯效忠朕,朕必定会委以重任,令田先生能够施展心中抱负,不负你这一身才智。”
闻言,田应璋终于睁开了眼睛,有些疑惑地看向德明帝。
无论如何,他曾是赵瑾熙麾下第一谋士,即便如今反目,但毕竟立场尴尬,德明帝怎么会想到来拉拢他?
“实不相瞒,朕如今也是身在荆棘丛中,竟被两名逆子逼得走投无路。”同样是多疑之人,德明帝又怎么会不明白田应璋的疑惑,苦笑着将今日的事情说出,只是言语之中,自然将赵洛熙抹黑成野心勃勃,逼父谋逆之辈。
不过,田应璋曾经从林咏泉嘴里得知秦墨渊兄妹的事情,倒是第一时间就明白了此中内情,也明白了德明帝为何要来拉拢他。
麾下三大谋臣,林咏泉原本是赵瑾熙的人,萧夜华投了赵洛熙,巡城御史陆箴虽然智谋出众,却从不参与党派之争,所以,此时此刻,德明帝竟然无人可用。
不过,他与赵瑾熙反目成仇,而他曾为赵瑾熙的心腹谋臣,就算想要投靠赵洛熙,也绝不会被信任,所以,只要他还有一点点雄心,此时最好的选择,反而是德明帝。以常理来说,他被赵瑾熙谋算,此时正在人生低谷之中,只要德明帝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又有着帝王的天然身份,何愁他不会效忠?
这般形势,德明帝自然能够看得出来,而他……。
赵瑾熙害得他如此之惨,却没有得到一点报应,他又怎么可能瞑目?又怎么能够不上德明帝这条船?
深吸一口气,田应璋开口了:“皇上,臣并不知道辅国公当年的功勋究竟有多大,但看群臣今日的反应,大殿下的崛起,您是无法拦阻了。至于太……。二殿下,有前期的铺陈,以及在文官中的良好名声,即便有我作证,但没有铁一般的证据,众臣也不会相信恭王一案是他谋划,反而更容易怀疑是皇上栽赃陷害。”
从隆兴长公主当众那番指责德明帝的话,再到将恭王卷入谋逆事件的密信,再到德明帝不问证据便派人围剿南州,德明帝的威信正在一层层剥落,而三殿下和五殿下迅速而诡异的死,非但不能洗清恭王一案的嫌疑,反而会加重朝野的怀疑。
这一切都是田应璋亲手策划,自然更加明白其中的轻重。
“没有错,朕被赵瑾熙那个孽子设计了。”事到如今,德明帝又怎么会看不透这一层?若非如此,今日寿宴上,太后又怎么会一呼百应?自然是群臣已经对他失去了信任。
田应璋继续道:“如今,大殿下和二殿下双雄对峙的局面已经形成,如果其中有任何一位出现差错,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就会是您,所以,您什么都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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