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打电话。她推推我。
快十点了,打给谁嘛我叹了口气。
哥哥姐姐他们总是要去拜访的,你去约时间。婆婆缓缓的说。
我不要看,叫他们来看我我说。
门上有钥匙转动的声音,婆婆微笑了,说:卡门和伊丝帖说是要来的,给你一打岔我倒是忘了。
走廊上传来零乱的脚步声,灯一盏一盏的被打开,两张如花般艳丽的笑脸探在厨房门口,气氛便完全不同了。
呀妹妹尖叫起来,扑上来抱住我打转。姐姐卡门惊在门边,笑说:嗄也有记得回来的一天接着她张开了手臂将我也环了过去。
这么晚了才来我说。
我们在看戏呢刚刚演完。妹妹兴高采烈的喊着。
荷西过世后我没有见过妹妹,当时她在希腊,她回马德里时,我已在台湾了。
你还是很好看妹妹对我凝视了半晌大叫着又扑上来。我笑着,眼睛却是湿了。
好,ec来了,我每天回家来陪三件黑衣服吃饭。妈妈,你答不答应呀妹妹又嚷了起来。
我叫她去看其他的哥哥姐姐呢婆婆说。
啊去你的要看,叫有车的回来,ec不去转公共汽车。
喂吃饭吃饭饿坏了。卡门叫着,一下将冰箱里的东西全摊了出来。
我不吃我说。
不吃杀了你妹妹又嚷。
公公听见声音挤了过来,妹妹走过顺手摸了一下爸爸的脸:好小孩,你媳妇回来该高兴了吧
我们全都笑了,我这一笑,妹妹却砰一下冲开浴室的门在里面哭了起来。
妹妹一把将浴室的门关上,拉了我进去,低低的说:你怎么还穿得乌鸦一样的,荷西不喜欢的。
也有穿红的,不常穿是真的。我说。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讲话她紧张的又问。
这里不行,去卡门家再说。我答应她。
不洗澡就出来嘛卡门打了一下门又走了。ec,记住,我爱你妹妹郑重其事的对我讲着。二十二岁的她有着荷西一式一样的微笑。
我也爱你,伊丝帖荷西的手足里我最爱你。
明天我排一整天的戏,不能陪你卡门咽着食物说。她是越来越美了。
演疯了,最好班也不上了,天天舞台上去混婆婆笑说。
你明天做什么卡门又问。
不出去,在家跟爸爸妈妈我说。
我们要去望弥撒的。婆婆说。
我跟你去。我说。
你去什么ec,你不必理妈妈的嘛妹妹又叫起来。我自己要去的。我说。
什么时候那么虔诚了卡门问。
我笑着,也不答。
ec是基督教,也望弥撒吗婆婆问。我去坐坐我说。
吃完了晚饭我拿出礼物来分给各人。
卡门及伊丝帖很快的便走了,家中未婚的还有哥哥夏米叶,都不与父母同住了。
我去了睡房铺床,婆婆跟了进来。
又买表给我,其实去年我才买了一只新的嘛荷西葬礼完了就去买的,你忘记了
再给你一个,样式不同。我说。
没有,我没有忘,这样的事情很难忘记。
你以后不会来马德里长住吧婆婆突然问。不会。我停了铺床,有些惊讶她语气中的那份担心。那幢迦纳利群岛的房子你是永远住下去的罗当初是多少钱买下的也没告诉过我们。
目前讲这些都还太早。我叹了口气。
是这样的,如果你活着,住在房子里面,我们是不会来赶你的,可是一旦你想卖,那就要得我们同意了,法律怎么定的想来你也知道了。婆婆缓缓的又说。
法律上一半归你们呀我说。
所以说,我们也不是不讲理,一切照法院的说法办吧我知道荷西赚很多钱
妈妈,晚安吧我胃痛呢我打断了她的话,眼泪冲了出来。
不能再讲了,荷西的灵魂听了要不安的。
唉你不肯面对现实。好了,晚安了,明天别忘了早起望弥撒婆婆将脸凑上来给我亲了一下。
妈妈,明天要是我起不来,请你叫我噢我说。终于安静下来了,全然的安静了。
我换了睡袍,锁上房门,熄了灯,将百叶窗卷上,推开了向着后马路的大窗。
微凉的空气一下子吹散了旅途的疲劳,不知名的一棵棵巨树在空中散布着有若雪花一般的白色飞絮,路灯下的黑夜又仿佛一片迷镑飞雪,都已经快五月了。
我将头发打散,趴在窗台上,公寓共用的后院已经成林。我看见十三年前的荷西、卡门、玛努埃、克劳弟奥、毛乌里、我,还有小小的伊丝帖在树下无声无影的追逐。
进来荷西不要犹豫,我们只在这儿歇几天,便一同去岛上了。
来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了。
梦中,我看见荷西变成了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手中捧着一本用完了的练习簿。
妈妈再不买新本子老师要打了,我没有练习簿谁叫你写得那么快的婆婆不理。
功课很多小孩子说。
向你爸爸去要。妈妈板着脸。
小孩子忧心如焚,居然等不及爸爸银行下班,走去了办公室,站在那儿嗫嚅的递上了练习簿,爸爸也没有理他,一个铜板也不给。
七岁的孩子,含着泪,花了一夜的时间,用橡皮擦掉练习簿的每一个铅笔字,可是老师批改的红笔却是怎么也擦不去,他急得哭了起来。
夜风吹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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