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瞟一眼题目:关于宋秋山同志违纪违法问题的汇报。不及细看全文,他忙翻到末尾,见落款是:一批掌握情况的干部。他接着便飞快地看着告状信,里面字字句句都叫他两耳发鸣,他匆匆看完信,握住熊其烈的手说:“老熊,第一,你要镇定,天塌下来有我顶着;第二,不论发生什么情况,你我都没有见过这封告状信。你现在照样去他家里,等他回来,向他汇报。记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熊其烈走了,陶陶出来问男人:“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兮兮?”关隐达不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说:“你不用知道这事。我现在要连夜赶到地委去。完事之后马上赶回来。”
关隐达打电话叫了司机小马。他不准备叫秘书小张同去。做这种事情,人越少越好。要是他可以自己飞着去,他连司机小马都不会叫。最近上面专门要求过,不准领导干部自己开车,他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让人说什么。他接着又火急火燎给宋秋山打电话。他拨的是机要电话,那部红色电话机。宋秋山的夫人龙姐接了电话,说:“隐达啊,秋山还没回来哩。”他只好打手机。手机通了,接电话的是宋秋山的秘书小朱。
小朱说:“宋书记正在忙,是不是明天再打电话联系?”关隐达知道宋秋山不太愿意接他的电话,就说:“小朱,今天这事太重大了,你一定要宋书记万忙之中抽时间接一下电话。”过了好一会儿,宋秋山才接了电话。关隐达稍加寒暄,就说了告状信的事,扼要讲了信的内容。手机不安全,关隐达尽量不多说话。宋秋山沉默一会儿,说:“隐达,你赶快到我这里来,我在家里等你!”
司机还没有来,关隐达又拿出告状信看了一眼。凭直觉,他看出这信是地委内部人写的初稿。信中涉及一些地委内幕,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从几个人的笔迹看,这是有组织的行动,一定有人在中间组织这事,而且这个人的来头不小。陶陶刚才隐约听出些名堂了,有些担心,问:“这样行吗?”关隐达说:“没什么行不行的。”司机来了,说:“刚才去加了点油,就迟了。”上了车,关隐达才说:“老人家病了,去看一下。问题不大的话,马上赶回来。辛苦你哩小马!”小马说:“哪里哪里。”
关隐达不再讲话,深深地窝进座椅里,细细琢磨这个事情。地委几个头儿间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他都清楚。他想说不定这事就是专员陆义一手策划一手c作的。陆义同宋秋山是老同事,长期相处难免有过节。前年张兆林调任副省长,地委书记的位置一时不知落人谁手。当时人们多是猜测专员陆义接任,也有人说出任书记的会是主管党群的副书记卢云飞。后来盘子定下来了,出乎大家的意料,主管政法的副书记宋秋山坐了地委头把交椅。他在地委领导中排位本来是靠后的。陆义仍旧任专员。
这样,陆义同宋秋山的关系更加微妙起来。有人就分析,新定地委班子,张兆林在中间起了决定性作用。原来张陆二人关系不睦。可当初张兆林在地委工作时,外界都看不出这一点,只说张陆二人是多年来配合最好的书记和专员,简直是黄金搭档。可见张兆林这人真的是滴水不漏,左右逢源。这么老道的人不当大官才怪!
关隐达想不到陆义这些人玩到这个身份了,还搞这种手段!像小孩子办事,又像流氓做派。真他妈的黑!
小马见关隐达一声不响,以为他担心老人家的病,就说:“关县长放心,陶老书记的身体一向不错,不会有大问题的。他老俩身边没有人,有个什么毛病,不打电话告诉你们告诉谁?”
关隐达忙说:“但愿没有事。”关隐达感慨着别人黑,突然又觉得自己无聊了。自己这是扮演了什么角色?一个告密者!他想到自己是这么一个角色,似乎自己的身子在往下缩,怎么也挺拔不起来。他开始问自己该不该这么干了。刚才听熊其烈说起这事,他马上意识到这是改变他目前窘境的绝好机会。别的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去想。也许自己太草率了。莫说这样做道德不道德,这事真的闹,宋陆二人都不是一般人物,还不知鹿死谁手!可是箭已离弦,由不得他了。是祸是福,听天由命吧!
黎南到西州,白天得走三个半小时,晚上车少些,才两个小时就到了。不过也已是晚上十点多钟了。车在陶凡家门口停了下来。关隐达交代小马:“你去桃园宾馆登记个房子,休息一下,说不定还得马上赶回去哩。我过会儿就来。”小马就没有下车,掉头走了。
关隐达根本顾不上进岳父大人的家门,一转身就去了宋秋山家。一敲门,门便开了。开门的是宋秋山的夫人龙姐。客厅里满是烟味。刚才这两个多小时,不知宋秋山抽了多少烟。宋秋山从沙发里缓缓起身,笑容可掬地伸过手来,同关隐达紧紧握了一阵。
龙姐为关隐达倒了杯茶,说声隐达你们扯吧,就进里屋去了。宋秋山压压手,示意关隐达自便,就翻开告状信看了起来。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越往下看,眉宇间的川字便越深。灯光下看不出脸色的变化,关隐达想这脸色一定是由通红而转向铁青吧。宋秋山不像关隐达那样看得匆忙,他很从容。他慢条斯理地抽着烟,看到了后面,又不时翻回前面,像在仔细玩味一篇美文。“好啊!”宋秋山终于看完了信,说,“他们居然对我搞这一套!”
关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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