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嫣谢了枫叶红,有些忐忑地给达摩打了电话。达摩在那边犹豫着,茹嫣便求他。达摩说,我晚上来,可能会晚一些。
劳动大师大驾,茹嫣过意不去,说约个时间地点,去接他。达摩说不用,自己来。茹嫣就告诉了自己的地址。
晚上九点多钟,达摩骑了一辆摩托来了。茹嫣对达摩骑摩托有些奇怪。茹嫣印象中,如今骑摩托的,除了财力不济又爱时髦的小青年,就是那些东奔西跑的小生意人。
达摩放下头盔,掏出他的一包工具光盘,烟不抽,茶不喝,便开始干活,像一个职业修理工。半个多小时后,一切搞定。茹嫣这才舒了一口气,千恩万谢。达摩告诉她一些注意事项后,就准备走了。
茹嫣说,忙了一通,也不坐坐?那天听说你要参加聚会,就想见你,和你聊聊,没想电脑坏了,反倒能把你请到家来。
达摩问,聊什么?
达摩这样一问,就把茹嫣给问住了,想想说,给我的文章提提意见吧。
达摩一笑说,我不是说过了吗?
茹嫣说,你那几个字,就算说了呀?你的御批就这么金贵?我后来还有那些文章呢。
达摩笑笑说,都在那几个字里。
茹嫣说,像禅语一样啊?
达摩这次就大笑了,哪有像你这样征求意见的?这是当年入团积极分子的语言呀!
达摩这么一说,茹嫣就不好意思了。
见茹嫣真的想说说话,达摩说,那就给我下碗面。
茹嫣一惊说,还没吃晚饭?
达摩说,干我们这一行,有时闲,有时忙。
茹嫣急忙冲进厨房,点火烧水。打开冰箱看,除了几碟剩菜,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心里火急得很,一边在厨房大声说,你又不先说一声,看拿什么给你吃?
达摩说,光面条就行,多给点辣酱。说完,便忙里抽空上网去了。
茹嫣倒下去半筒面,那是她三餐的量,又打了几个j蛋,也是她三餐的量,端上来满满当当一大碗。
达摩饿了,一大筷子一大筷子往嘴里送,一边吸溜一边抽着空说话,挺喜欢你的文字……一个人文字好,不容易。把故事编好,不难……把道理说好,也不难,把文字弄好……就难了。这是一种天赋。就像一个人唱歌……把音色唱好听,不难,把旋律唱准确,也不难……把歌唱出味道来……抑扬顿挫,轻重缓急,浑然天成……就难了。
达摩这一开口,就把茹嫣给震住了,心里直叫,真是高人。别看一个小修理工模样,真人不露相呢。看来,网上那多人对他的崇拜不是没有道理的。
达摩又说,写文章……章法可以学,辞藻可以学……知识理论,也可以学……只是文字感觉,几乎不可学,只可以悟……所以,我不能对你说哪里好哪里不好,因为我说你这一处好……你把它放到另一处……可能就不好了。
茹嫣看他那如狼似虎的样子,有些心疼,多年来没见过这样的吃相了,就说,先吃,又没人和你抢,吃完慢慢说。你说的这些,我真有同感!只是说不出来。有时候,读到一段好文字,会让我喜欢得像拣了一个宝贝。有些名人大家的东西,我看几段,看不下去,只有不看了。我知道别人都在说,那东西怎么好怎么好,可是你不喜欢,真没办法。
茹嫣对文字有一种格外的挑剔,文字不好,不光就不完美了,还令人生厌。甚于她母亲对手脚的挑剔。
茹嫣又说上网,说了上网以来的种种感受。
达摩说,刚上网,都很新鲜,就像一个孩子刚刚入学……花花绿绿,一大片小朋友……各种模样, 各种脾性, 很想加入到这个新集体当中去……日子长了,也会生出问题来的……生活里有啥,网上也有啥。
茹嫣一笑说,这网上谁也不见谁,机器一关,不就清闲啦?
达摩说,没那么简单,我就知道……有人被网络弄疯了的。
茹嫣说,有那么邪乎?
达摩说,网络像一个舞台,比现实更浓缩……更夸张,还有很强的表演性……容易让人激动,容易让人上瘾……不是说关了就关了。
茹嫣又说到网络信息的新鲜,看到了许多原来不可想象的东西。
达摩说,这就是中国网络的特色了。在一些国家,网络只是许多媒体的一种,没有表达上的特权。它的意义只在它的工具性,就像你到北京去,可以坐火车,可以乘飞机,也可以自己开车去。但是中国不同,传统媒体,许多事情不许报,许多话不许说,网络可以,于是网络就不再是工具意义上的区别了。网络的长处在这里,网络的隐忧也在这里了,一个东西,一旦滑出常轨,就会有副作用。
茹嫣上网不久,对于达摩说的这些,感触不深,后来遇到种种困扰之后,才记起来达摩这番话。
说话间,那一大碗面条就被吃得干干净净了。达摩脸上冒着汗,眼睛散了神,一副小酒微醉的模样。
茹嫣说,真羡慕你吃东西的那个境界。
达摩说,女儿老说,看我吃东西害怕。
达摩自己想想也笑了,说,五十出头的人了,吃起东西来,还像个民工。
说到孩子,茹嫣便问达摩。
达摩说,已经出嫁了,在一家超市收银。
茹嫣便奇怪,说,你孩子没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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