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压着厚厚一份文件。
她拿起来,快速地浏览。
是一份购房合同,手续已经办好,鲜红的章,只有房产所属人的空白处都空着,等着人填写。
打印纸下还有一盘磁带。陈简下楼,去杂物间里翻找半天,才寻到一个自己儿时用过的录音机。她回到房间,把磁带放进去,按下键。
有琴声流泻出来。
德国作曲家勃拉姆斯一生暗恋师母不得,在师母离世后作的《c小调钢琴四重奏》。
她看着那支黑色的笔,静静听。很快音乐停了,陷入沉默。她几乎以为磁带已经到头,然而盘带仍在沙沙旋转,说明还有内容。
大约十秒后,承钰的声音传来。他说:“我……”停顿了一下,继续:“我搬到纽约了,我在曼哈顿买了一间公寓,面对公园大道,环境很好,浴室很大,房间也很漂亮,就是有点冷清,你……要不要一起来住?”
磁带停了。声音断掉。
陈简倒在柔软的大床上,用带着香气的抱枕蒙住头。她深深吸一口气,微微勾了嘴角。
他们在客厅的大圆桌旁吃平安夜的晚餐。烤得香喷喷的火鸡,玫瑰、核桃、颜色新鲜欲滴的水果是装饰品。另一边的桌子上满满放了糖果和点心,各种颜色,堆垒在一起,这是一会去做弥撒时为唱诗班的人准备的。
他们用餐,刀叉切进烤的很熟的肉里,香气冒出来,在暖暖的灯光中氤氲。侄女穿着长筒袜的腿在餐桌下荡呀荡。陈简正和别人说笑。
侄女忽然停下荡腿的动作,然后她扭头,冲着餐桌上的别人道:“姨姨下楼后一直在笑。”
陈简摸了摸脸,“我哪有哦!”
侄女鼓了小脸,“你就有啦!”
陈简看向其他人。其他人点点头。陈简又摸摸脸。
他们继续吃晚餐,吃了一会儿。侄女又转过头来,说:“笑什么啦!还在笑哦!”
“没有啦!”
“有的哦!”
侄女不依不饶地问:“笑什么啦!”
陈简说:“笑你啦!”
侄女哼一声,“我有什么好笑啦!”
“你就是好笑啦!”
“哼!”
第24章冬钓
这个平安夜过得究竟好不好,恩一是说不上来的。下午一点,会议结束,他回到宾馆,看了几个小时的书。书里提到顾城,诗人五年前曾给自己的法文翻译写了两幅字,一幅是“鱼在盘子里想家”。七点的时候,他放下书,对着深绿色的书壳发了一会呆,还是应景让手下去商店买了一只现烤的火鸡。
大家伙被端上来,金黄泛红的一大只,被西兰花和胡萝卜包围着,一侧裹着泛亮的锡纸,像涂了一层雪色。他脑海里想:鸡在盘子里想家。想着恩一就笑了,笑了一会儿他又想:有什么好笑呢?
于是他不笑了。
他捏起刀叉,对着在盘子里想家的火鸡默默念了几句地藏经,然后切下一块肉,就着刀锋放入嘴中,嚼了嚼。干巴巴,如同吃纸。他放下刀叉,丢进垃圾桶。恩一去卫生间净了净手,擦干,又去翻书。诗人给翻译女士写的第二幅字是“人可以生如蚁而美如神”。
人可以生如蚁而美如神呀。人可以生如蚁而美如神吗?
他想着又笑了。半响又想:有什么好笑。
他停了笑,去了宾馆的阳台。黑夜早就覆盖下来了,从高处可以看到芬兰首都赫尔辛基灯火通明。城市维度太高,在冬季,只有不到七个小时的日照。他看了一会高纬度的黑夜,回屋睡觉。
第二天,25号的白天,恩一去了芬兰湾垂钓。这片海湾形状细长,航线纵横,北岸陡峭曲折,东南岸较为低平。冰天雪地,水面早已结出厚厚冰层,望眼一片刺目的白。冬钓的人不少,白色的冰面上零零落落散满了人点。他让手下远远地护着,自己坐在凿开的水圈旁,换上饵料,厚厚的手套抓着把竿,垂下细细长长的鱼线。
天寒地冻,他穿得不少。厚厚的衣,结实的帽,呼出的寒气在空气中打颤。他看不清自己现下的容貌,但想着定然是笨拙可笑的,想着又不禁笑了出来。然而“笨拙可笑”又为什么可笑呢?他这般一想,停了笑。
恩一握着竿,看冰面蔓延到视线的尽头,白茫茫的世界。鱼线动了一下,他绕着收上来,是一条体长十公分左右的小鱼,闪光的鳞,瞪大的眼,挣扎摆动,他捉住鱼,扔进身旁浸泡了寒水的红色桶子。
恩一又如法炮制把鱼线垂进冰窟,水面平静。他钓着钓着想到16世纪的立窝尼亚战争,骁勇的俄国沙皇伊凡雷帝想要争夺波罗的海出海口和波罗地海东岸的领土,在芬兰湾南岸的立窝尼亚和同波兰、立陶宛等国开战,惨败而归。恩一头脑中想象着这位俄国的第一位沙皇,雅号“恐怖的伊凡”在败退后气急败坏跳脚的模样,不禁笑了出来。
可笑着笑着他又想:真的很好笑吗?
于是他不笑了。
这时候有两个小孩追逐着打闹跑到这块来。小孩红扑扑的脸,戴着遮注头发的绒线帽,帽顶一个毛茸茸的球。恩一叫住他们,很和气地和他们讲话。
他把带来的巧克力送给男孩们,作为报答,其中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孩给他唱了一支爱尔兰新秀乐队西域男孩的《swe》。恩一听着,倒有几分真的快活了。
歌唱完了,男孩们又追逐着跑走了。恩一看着他们,见他们被一对夫妻模样的人喊住,夫妻在收拾渔具,紧接着,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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