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九日辰时三刻,林知府派来的两个衙役就已经在北门外曾渔住所候着了,说府尊大人定于正巳时开船,请曾公子尽快收拾好行装赶去三江码
曾若兰和祝氏兄弟,还有吴春泽等人早早就到了宅子这边为曾渔送行,曾母周氏本来是要四喜跟着曾渔去的,曾渔执意不肯,他在外能照顾自己,家里怎么能没个应门的男仆呢——
儿行千里母担忧,曾母周氏自是千叮万嘱,曾渔一一答应,又请姐姐曾若兰尽快物色知根知底、诚实可靠的厨娘来帮工……
两个衙役等得不耐烦,催了两次了,巳时初刻,曾渔拜别母亲,提着衣箱和书笈出门,两个衙役赶紧从曾渔手里接过行李,说道:“曾相公,我二人替你扛,我们快走吧。”
妞妞立在门前脆声道:“哥哥一路顺风去,平平安安归来。”
曾渔踅回去揉揉小妹的额发,柔声道:“妞妞乖,不要惹娘生气,早晚读书写字。”
妞妞乖巧点头,却问:“哥哥这次要去鹰潭谦谦家里吗?”
曾渔道:“是要经过鹰潭,我会去谦谦家坐一会的,妞妞有事?”
妞妞道:“上回我对谦谦说等我们有了自己的家,就请她来作客,哥哥这次去可以请她一下吗?”
曾渔笑道:“我会邀请的,谦谦能不能来就说不准了。”
已经走出数十丈的两个衙役扭头叫:“曾相公,曾相公,快走吧,府尊都已经到码头了。”
曾渔大步赶上,吴春泽和祝氏兄弟一直送到码头,两艘官府三橹快船已经泊在岸边,稍等了片刻,知府林光祖、上清宫道士磬云和严府伴当严越川也到了,别无二话,上船,启程。
此去鹰潭水路两百多里,两艘三橹快船官旗迎风、官锣开道,几班船夫轮换摇橹,一路顺风顺水,畅通无阻,傍晚时在鹰潭龙头山码头靠岸,但见龙头山上那一片枫林映着晚霞如一簇簇火焰,两个月前曾渔从这里登船回上饶时,枫叶才初黄,如今已是秋深露寒枫叶红——
林知府求见严世蕃心切,也不在鹰潭歇夜,直接让鹰潭巡检司招来轿夫赶往五十里外的上清镇。
曾渔跑着去鹰潭街坊与郑轼打了声招呼,进去给郑母吕氏磕了个头,略略说了几句就出来了,这次来的仓促也未备礼物——
郑轼跟着曾渔走了一程,问明情况,低声笑道:“九鲤你还真要去严府做西席啊,这算是闯龙潭虎穴、富贵险中求吗。”
曾渔笑道:“什么西席,只是伴读而已。”
曾渔赶路要紧,郑轼也不多说,叮嘱曾渔从分宜回来再聚,曾渔记起小妹妞妞的话,说道:“三痴兄若有暇可带谦谦去上饶作客,小妹妞妞很想念谦谦呢。”
郑轼道:“待你从分宜归来再说吧。”挥手作别。
曾渔赶上林知府一行,鹰潭巡检司也给曾渔准备了一架篮舆,曾渔不坐,宁愿步行,书笈和衣箱自有脚夫挑着,空手走路哪里会累,年纪轻轻养得四体不勤做什么。
泸溪河水浅,只能行竹筏,夜里更是竹筏都不能漂行,上饶来的这一行连同轿夫、脚夫三十余人从陆路到达上清镇已经是亥末时分,镇上人家灯火已稀,林知府吩咐不要惊动张大真人和严侍郎,只由磬云道人安排在大上清宫歇夜
用饭、洗漱之后已经是三更天,曾渔被安排在大上清宫太素院歇息不提。
深秋轻寒,曾渔裹着薄衾一觉睡到天亮,听到小院中“沙沙”的扫地声,起床开门,见是个小道童,便问:“小仙童,可知林知府住在哪处庭院?”
小道童十二、三岁,听曾渔称呼他小仙童,有些腼腆,操着本乡音道:“在栖真院。”
曾渔道:“劳烦小仙童去看看林知府起床了没有,多谢,多谢。”
这小道童放下扫帚出去了,曾渔自去院边水井汲水洗漱,觉得井水带有草药的清香,这才想起太素院是道士们种药的地方,水井边就是院子的后门,拉开后门,就是大上清宫的后山台石山,山麓辟有药圃数亩,种着当归、茯苓、杜仲、金银花、石斛、泽泻、蛇舌草、车前草等等,晨风拂来,药香沁脾,曾渔对这些药材很熟悉,喜欢闻这种味道——
小道童回来了,说林知府还未起床。
林知府五十多岁的人,昨日赶路辛苦,又睡得那么晚,料想不能早起,曾渔谢过小道童,独自到石台山药圃散步。
药圃寂静无人,后山鸟雀鸣啭,曾渔拾了一截柏树枯枝,就在一片石斛地边上以树枝作剑劈刺挥舞起来,想起在武侠小说里看到过的很多高手喜欢托大,折一根树枝与人斗剑,所谓飞花摘叶亦能伤人,曾渔最讨厌这种装逼高手,这时舞树枝舞得周身气血发扬时,忽然三下两下把手中的柏树枝折成数段,正待哈哈大笑,突然听到有人“格”的一声笑道:
“发癫了。”
曾渔吃了一惊,转头看时,只见与太素院比邻的一个小院落的土墙小门边,一个小道士笑吟吟看着他,这小道士模样俊俏,眉毛与眼睛离得比较开,在面相中这个部位叫田宅宫,一般而言宽总比窄好。
曾渔“啊”的一声,丢掉手中断枝,趋前几步作揖道:“不知广微小姐在这里,小生失礼了。”
道号自然的贵女张广微迈出门坎,笑眯眯上下打量曾渔,问:“昨晚到的吗?”
曾渔道:“是,随广信林知府一道来的,到上清已经快三更了。”
不料张广微听了这句话,突然就翻脸了,冷笑道:“趋炎附势之徒,一听严氏传唤,迫不及待就赶来了是吧。”
曾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我哪里得罪你了,方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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